「我以为没有人可以做得到,你做到了。」游颍说。
「是的。每次当我后悔跟他分手,很想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就会安慰自己,我和他现在分手是最好的。」
我跟游颍一起坐小巴回家,司机开了收音机,我不知道是哪一个电台,正在播放一个英文流行曲节目,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很悦耳,我好象在哪里听过。
「就是这一把声音!」我抓住游颍的衣袖。
「是这一把声音?」游颍有点儿茫然,这一把声音的出现,正好证实她猜想常大海有第三者的事快要水落石出。
「我以前在收音机也听过这一把声音,她的声音低沉得来很爹人的。」我说。
「你肯定是她?」
这一下子我可不敢肯定,我在电话里只听过她的声音一次,虽然很特别,两把声音也很相似,但不能说一定是她。
「是很象,但我不敢肯定。」
「司机,现在收听的是哪一个台?」游颍问小巴司机。
「我怎么知道?哪个台收得清楚便听哪个台。」司机说。
游颍走上前去看看收音机的显示。
「是哪一个台?」我问她。
游颍看看手表,说:「现在是十时零五分,她做晚间节目的。」
「即使打电话给常大海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不代表她跟大海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我说。
「我要调查一下,我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模样的,你明天这个时间有空吗?」
「你想去电台找她?」
第二天下班后,游颍来找我。
「我昨天晚上十时四十分回到家里。」她说,「常大海正收听那个女人主持的节目。」
「可能只是巧合。」我说。
「今天晚上我们去电台。」游颍说。
「你去那里干什么?」我想搞清楚她的动机。
原来游颍只站在电台外面等那个女人出来。
「我们象在电台外面等歌星签名的歌迷。」我说。
游颍拉我到一棵矮树旁说:「站在这里不怕让人看到,万一常大海来接她下班,也不会发现我。」
「如果你真的看到常大海来接她下班,你会怎样做?」
「我也不知道。」游颍茫然。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来。」
「为什么?」
「我害怕看到我喜欢的男人爱上另一个女人。」我说。
「她出来了!」游颍指着电台大门。
一个身材高佻,短发,穿着一件黑色胸围上衣、皮外套和牛仔裤的女人从电台走出来。
「哗!三十四C !」我一眼就看出她的胸围尺码,她的身材很平均,乳房是汤碗形的,是最漂亮的一种。
「三十四C .」游颍好象受到严重打击。
「电台有那么多人,不一定是她。」我说。
「你上前去问问。」游颍请求我。
那个女人正在等计程车,我硬着头皮上前跟她说:「我是你的忠实听众,我很喜欢听你的节目。」
那个女人先是有点愕然,很快便笑容满面,她大概还没有见过年纪这么大还在电台门口等偶像的痴情听众。
「谢谢你,这么晚你还在这里?」
我认得她的声音,是这把声音了,游颍在对面等我的回覆。
一辆计程车停在我和这个女人面前。
「再见。」她登上计程车。
我的传呼机响起来,是徐玉找我。
「怎么样?是不是她?」游颍从对面马路走过来问我。
我点头。
游颍截停一辆计程车。
「去哪里?」我问她。
「跟踪她。」游颍拉我上车。
我用游颍的手提电话打给徐玉。
「周蕊,你在哪里?」徐玉好象很想跟我见面。
「我跟游颍一起,在计程车上。」
「我想跟你见面,我来找你们。」徐玉说。
「你不要挂线。」我跟徐玉说。
那个女人乘坐的计程车朝尖沙咀方向驶去,在乐道一间通宵营业的便利店前面停下。
「在乐道的七十一等。」我跟徐玉说。
那个女人走进便利店,付钱买了一个杯面和一瓶啤酒,在店里吃起来。我和游颍站在店外监视她。
突然有人在背后搭住我和游颍,吓得我们同时尖叫,原来是徐玉。
「你怎会这么快来到?」我惊讶。
「我就在附近。」徐玉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嘘!」我示意她不要出声。
那个女人吃完杯面,喝光了一瓶啤酒,从便利店出来,我们跟踪她,她走上附近一栋大厦,她应该是住在那里的。
「她是什么人?」徐玉问我们。
「常大海没有出现啊!」我跟游颍说。
「陪我喝酒好吗?」徐玉恳求我们。「今天是我第一天开工!」
这时我才留意到她化了很浓的妆,烫了一个野性的曲发,穿一件小背心和迷你裙,外披一件皮外套。
徐玉突然掩着面痛哭:「好辛苦啊!」
「我们找个地方喝酒!」游颍扶着徐玉说。
我们在附近找到一间酒吧坐下来。我很抱歉,我没有关心徐玉,不知道她已经接拍了那只色情光碟,而且就在今天开始拍摄。
「有什么事?」游颍问徐玉。
「是不是导演欺负你,要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问徐玉。
徐玉抹干眼泪,望着我和游颍,突然一阵鼻酸似的,又伏在桌上嚎哭。
「到底发生什么事?」游颍问徐玉。
「你知道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的感受吗?而且是在几个陌生男人的面前。」徐玉哽咽。
「我早就叫你不要拍。」我难过。
「我很快会适应的。」徐玉抹干眼泪说。
「你以为你今天付出的,值得吗?你将来会得到回报吗?」我愤然问她。
「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男人。」徐玉咬着牙说,「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可是他知道你在流泪吗?」我问徐玉。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流泪?出版社明天开张,宇无过现在跟拍档在新办公室里打点一切,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我流泪?」
我无话可说,我以为我很伟大,原来徐玉比我伟大得多,她可以为了栽培一个男人而在其他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我绝对办不到,或许不是我办不到,而是我从来没有遇上这样一个「机会」去为情人牺牲。
「你们刚才为什么跟踪那个女人?」徐玉问我们。
我把那个女人的故事告诉徐玉。
「还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第三者啊!」徐玉拉着游颍的手安慰她。
「她是三十四C ,对不对?」游颍问我。
「根据我的专业判断,应该是这个尺码。」我说,「常大海不会为三十四C 而移情别恋吧?」
「我知道他早晚会找一个大胸女人。」
「三十四C 也不是很大。」徐玉说。
「你长得比那个女人漂亮。」我跟游颍说。
「是吗?」游颍好象完全失去自信心。
「不信的话,你问徐玉。」
徐玉点头说:「我一直觉得你长得漂亮。」
「谢谢你们。」游颍苦笑。
「难道常大海从来没有称赞过你吗?」徐玉问她。
「有。可是,无论多么漂亮的女人,日子久了,在一个男人眼中,都会变得平凡。」
「你会回去审问常大海吗?」徐玉问她。
「不会。」我说,「游颍连爱他也不肯说,怎肯审问他?」
「如果宇无过有第三者,我会杀了他。」徐玉咬牙切齿说。
「你是一个很怕输的人。」我跟游颍说。
「有谁不怕输?」游颍反问我。
「你是怕到不会让自己有机会输的人。」我说。
「如果常大海真的跟她一起,你会怎样做?」徐玉问她。
「走吧!」游颍站起来,走出酒吧。
酒吧外的一片天空,凄清寂寥,徐玉为三十万元失去尊严,游颍或会失去常大海,我已经失去唐文森,为什么拥有到最后便是失去?
回到家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游颍从小至大都没有改变,她是过分坚强。有时候我怀疑过分坚强也是一种软弱。我挪开窗前那幅「雪堡的天空」,行人电梯已经停止运作,仍然有几个人拾级而上。我时常幻想,有一天我会在这里发现一双熟悉的脚,那是森,森在我的窗前走过,我会立即伸手出去捉住他的一条腿,如果缘分这样安排,我不会再放他走。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的一双脚,他也不会认错我的手。只是,他不大可能会在这里经过,虽然住在干德道,他好象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行人电梯。我把「雪堡的天空」反过来,正面对着窗外,如果有一天,森碰巧走这一条路,留意到这一扇窗,他会知道住在窗内的就是我,或者他会敲一敲这一扇窗。
「今天晚上还会去电台等那个女人吗?」我问游颍。
「你以前也是做第三者,对不对?唐文森的太太一定也象我这样吧?」游颍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怎样想。」我说。
「她一定很痛恨你,第三者都是可恨的。」
我有点难堪,游颍好象将矛头指向我。「你试试做一次第三者吧,第三者也不一定是那么可恨的,最可恨的是天意。」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