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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邓初发怎么办?」

  「我告诉他,我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程韵,我越来越发觉,一个人一生中不可能只得一段爱情。」

  「但邓初发是你的初恋。」

  「他是我第一个情人,因此即使我离开他,也不欠他什么,我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女人喜欢把自己的贞操当成礼物送给男人。

  那一夜,迪之首次向我承认,她和邓初发有肉体关系,而且发生在相恋半年之后。她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我没有男朋友,我不会了解。

  「你快点找个男朋友,你便会明白,男人爱你,便要跟你做那件事。」

  当时的我,突然有一种很滑稽的想法,二十岁的我,仍然是处女,着实有点难堪。

  「你喜欢邓初发,还是林正平?」我问她。

  「我不知道……」

  当她答不知道,她跟邓初发的爱情已成过去。一个救生员,即使后来是一间体育用品公司的小股东,凭什么跟天王巨星林正平较量?迪之的虚荣,我完全明白。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然向她展开追求,她注定逃不掉。

  一个清晨,迪之告诉我,她跟林正平做了那件事。

  「在哪儿?」我问她。

  「在他的保时捷上。」

  迪之决定跟邓初发分手,不断逃避他。

  邓初发天天晚上在迪之家楼下守候,要看看她是不是交上新男朋友,一天晚上,迪之终于忍无可忍向他提出分手,他竟然掴了迪之一巴掌。

  「你有还手吗?」我问迪之。

  「没有,我要他欠我。他掴了我一巴掌,我对他,连仅馀的感情都没有了。」

  两天后一个晚上,邓初发请我吃饭。

  我在餐厅见到他的时候,他很沮丧。

  「你一定知道迪之的新男朋友是谁?」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逼她。让她冷静一下,也许她会回到你身边。」

  「不会了!她不会回来了!我掴了她一巴掌!」邓初发惨笑。

  一个有八块腹肌的男人竟然伏在桌上嚎哭起来,爱情把他的尊严夺走。

  他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给我。

  「我写了一封信给迪之,你看看。」邓初发把信递给我。

  「我怎好意思看你的情信。」

  「不!你看看,如果能感动你,便能感动迪之。」

  「迪之比我铁石心肠。」

  我开始阅读他的情信。虽然他那么难过,但,但我想笑!他的情信,写得十分差,字体丑得象小学生不在话下,文笔又差劲,共有十三个错字,还想去感动一个女人?我不敢抬头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发笑。他该多读点书。

  「怎样?」他问我。

  我很努力找出一些东西来称赞他:「你的感情很真挚。」

  「你可不可以替我写一封,我知道我写得不好。」

  第一次有人托我写情信。

  「我不能代你写,我不想欺骗迪之。」

  邓初发捉着我双手:「我求求你,帮我这一次。」

  我觉得他太可怜,答应了他,替他写了一封情信,他自己抄了一次后,送去给迪之。

  三天后,我接到迪之的电话,她泣不成声。

  「什么事?」我问她。

  「我看过邓初发写给我的信,很感动。」

  一封赚人热泪的情信,并不能挽回一个女人的心。邓初发却不明白。他以为我替他写一封情信,便能令迪之回心转意。迪之也太糊涂了,她跟一个男人相处五年,竟无法分辨他有没有写那封情信的才情。

  邓初发的情信只能换到最后一次见面。邓初发约迪之在铜锣湾那间简陋的马来亚餐厅见面,那是他们初次约会的地方。他期望用旧情留住她,可是他不知道,迪之跟林正平去浅水湾餐厅、雅谷和卡萨布兰卡,两个人吃饭,要数千元。迪之不再喜欢那种马来亚餐厅,人不能走回头路。

  「我不能再见他,我见他一次,便更加讨厌他。我宁愿留一点美好回忆。」迪之说。

  当然,失败的男人,还有什么魅力?邓初发不该出来献世,如果他躲在暗角,黯然神伤,还能赢得一点同情。

  在跟迪之见面后的第二天晚上,邓初发来找我。

  「谢谢你替我写情信,虽然没有什么结果,我还是想谢谢你,我决定回去南丫岛。」邓初发说。

  伤心的邓初发回到老家去,他履行诺言,没有再骚扰迪之。迪之却对我说:

  「我有点挂念他。」

  「你不是挂念他,你是可怜他。」

  因为女人先抛弃男人,所以,她可以升上上帝的宝座来怜悯他。邓初发正是受不住这种怜悯,所以宁愿躲起来。

  「你会爱上他吗?」迪之笑着问我。

  我有点愕然,她竟然怀疑我会爱上邓初发。她太自大了,她以为即使她弃如敝屣的男人,都是一个配得起我有馀的男人。而且当时我还没有男孩子追求,而她先有邓初发和天皇巨星林正平。我有点愤怒,想告诉她,即使在五年前,我也不会选择邓初发,何况今天?

  「跟你说笑罢了!」迪之看见我有点愠怒,拉着我的手。

  当然,我知道她不是说笑,她觉得自己上岸了,很想做一件善事将邓初发推给我,或者将我推给邓初发。我才不会爱上一个连我的好朋友也不要的男人。

  光蕙来了,刚好打破我和迪之的困局,我们三个人,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我们的未来测量师很忙吗?」光蕙在理工读屋宇管理及测量系,迪之有点妒忌光蕙可以考上大专。

  「谁说的?我替学生补习呀,今天收到薪水,可以请你们吃饭。」

  「不,你和程韵还在念书,这顿饭该由我来请。」迪之说。

  「好,我不跟你争,你现在是林正平的女朋友啊,手头阔绰得多了。」光蕙取笑她。「听说邓初发回南丫岛去了。唉,男人都是可怜的动物。我也挂念老文康。」

  「邓初发和老文康不同,老文康对你不是真的,毕业后,他没有找过你!」我说。

  光蕙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我知道我说错了话。迪之伤害了我,我伤害了光蕙。

  光蕙对老文康的感情很复杂,她爱他,可是也怀疑他是否欺骗自己。但怀疑他太痛苦了,到不如相信他。

  「老文康对我是真是假我自己最清楚。」光蕙咬着牙说。

  「那最好。」我说。

  「程韵不是这个意思,她关心你。」迪之对光蕙说。

  我没有表示同意。向光蕙道歉,我下不了台,我心情也不好。

  「老文康寄过一张卡给我。」光蕙说。

  「他说什么?」迪之问她。

  「问候我,我和他,打从开始,便知道没有结果,我们相差三十六年。」光蕙说。

  「林正平也有女朋友,我和他的事,不能让他女朋友知道。」迪之说。

  「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很刺激,也很痛苦。」光蕙对迪之说。

  「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使我们相聚的时光更快乐。」迪之告诉光蕙。

  她们把我摒出局了!两个情妇在抒发当情妇的感受,好象情妇是世上最伟大也最伤感的身份。

  「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无论如何要当一次第三者。」迪之说。

  「是的,做过第三者,才会明白,爱一个人,是多么凄凉。我们想要的人,并非常常可以得到。」光蕙说。

  「一对一的爱情太单调了。我和邓初发曾经有过快乐时光,我们在床上调笑、接吻,以为理所当然。但,跟林正平一起,即使只是接吻,我也会血脉沸腾,想得到更多。他令我觉得自己象一个女人,一个想偷情的坏女人。」

  「你现在的样子很姣!」我揶揄她。

  我跟迪之一起乘车回家,电台刚好播放林正平的新歌。

  「你留心听听,这首歌很好听!是一位新进填词人写的!」迪之说。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该有雪,刷去脸上的模糊……」

  林正平唱得很好,不象他以往所唱的那些肤浅的情歌。歌名叫《人间》。

  迪之听得很陶醉,好象林正平单单为她一个人而唱。我有点悲伤,莫名其妙地被歌词牵动心灵。我倚在迪之的肩上,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膊上。我们竟然在那一夜,被一首歌,感动得说不出话。

  「填词人是谁?」我问迪之。

  「好象叫林放。」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又从电台听到那首歌,无端地伤感。那是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早上,雨中的港大并不美丽。我忽然觉得,我并不怎么喜欢那地方。开课一个月,并没有找到一个跟我特别投契的人。读中文系的人,并不活泼。下课后,他们都忙着去替学生补习。我最不能忍受替那些小白痴补习,我没有那份能耐,我会杀死那些补习老师讲解三次他仍不明白的小白痴。我参加过两次女排的练习,那群女孩子都是高傲的波牛,技术不好,却很自信,很排外。我决定不参加。在校园里,我偶然会碰到乐姬,常常有一群男孩子包围着她,听说他们选了她做港大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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