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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吗?」胡小蝶挨在翁信良身上。

  翁信良翻过身来,压在她身上,胡小蝶双手紧紧抱着他。

  「你还记得这种感觉吗?」胡小蝶柔声问翁信良。

  翁信良点头,吻胡小蝶的嘴唇。他们像从前那样,热情地接吻,胡小蝶把手指插进翁信良的头发里,翁信良伸手进她的衣服里,抚摸她的胸部,他听到她的哭声。

  「不要这样,不要哭。」翁信良停手。

  胡小蝶抱着翁信良,哭得更厉害。

  「你还爱我吗?」她问翁信良。

  翁信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爱着缇缇。

  「是不是太迟了?」

  「别再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好像所有安排都是错误的。」

  翁信良躺在沙滩上,缇缇在婚前死去,沈鱼是他在海洋公园碰到的第二个女人,胡小蝶在他与沈鱼一起之后再次出现,所有安排都是错误的,仿佛在跟他开玩笑。

  胡小蝶把翁信良拉起来:「回去吧,你家里有人等你。」

  「对不起。」翁信良说。

  胡小蝶用力甩掉藏在头发里的沙粒:「我只想重温感觉,没有想过要把你抢回来。看,你身上都是沙,脱下外套吧。」

  翁信良把外套脱下来,胡小蝶把外套倒转,让藏在口袋里的沙粒流出来。一张字条跌在沙滩上,胡小蝶拾起来,字条上写着:「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如果你不恼我的话,笑笑吧!」

  「你女朋友写给你的?」

  胡小蝶把字条放回他外套的口袋里。

  「我从前也写过字条给你。」胡小蝶幽幽地回忆。

  沈鱼在看一出西班牙爱情电影,男女主角在床上缠绵,这个男人在每一个女人的床上都说爱她。翁信良还没有回来。

  翁信良赶到戏院,幸而这套电影片长三小时。

  「差不多完场了。」沈鱼说。

  「爆玉米呢?」她看到他两手空空。

  「爆玉米?」翁信良茫然。

  沈鱼知道他忘了,他匆匆送她上计程车的时候,牵挂着另一些事情,或者另一个人。

  「我现在出去买。」翁信良站起来。

  沈鱼把他拉下来:「不用了。」

  他们沉默地把电影看完,翁信良在黑暗中忏悔,如果他不去见胡小蝶,便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晚上这么惊险和混乱。

  电影院的灯光亮了,沈鱼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

  沈鱼坐着没有起来,翁信良正想开口跟她说话,她便站起来,他唯有把说话收回。女人的感觉是很厉害的,翁信良有点胆怯。

  「那只芝娃娃怎么样?」沈鱼问他。

  「没事了。」翁信良答得步步为营。

  「你是不是有另一个女人?」沈鱼语带轻松地问他,她是笑着的。

  「别傻!」翁信良安慰她。

  沈鱼的笑脸上流下眼泪:「真的没有?」

  翁信良说:「没有。」

  沈鱼拥着翁信良:「你不要骗我,你骗我,我会很难过的。」

  翁信良内疚得很痛恨自己,是他自己亲手搞了一个烂摊子出来,却又没有承认的勇气。

  胡小蝶在翁信良走后洗了一个澡,她幸福地在镜前端详自己的身体。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因为她本来就跟他睡过。现在好男人只余下很少,她一定要把他抢回来。上天一定会怜悯她,那个飞机师是个坏男人,他对她很坏,坏到她不好意思说他的坏,所以她告诉翁信良,是她忍受不了那个飞机师太爱她。她说了一个刚刚相反的故事,她不想承认她当天选择错误。她当天狠心地离开翁信良,她怎能告诉他,她回到他身边是因为她后悔?今天晚上,翁信良终于又回到她身边了,男人都是软弱可怜的动物,他们都受不住诱惑。胡小蝶不认为自己不是第三者,翁信良和沈鱼之间如果是如鱼得水,她是决不可能介入的。

  翁信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公文袋,公文袋里面的东西,是认识缇缇和沈鱼以前的一些私人物件,不方便放在家里。翁信良抽出一张照片,是胡小蝶抱着叮当在他家里拍的照片。那时的胡小蝶和叮当都比现在年轻和开朗。叮当已经十四岁,这么老了,难逃一死。

  叮当在藤篮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看来止痛剂的效用已经消失了。翁信良拿出一瓶吗啡,替叮当注射。

  晚上十时三十分,翁信良仍然在重复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电话响起,是胡小蝶。

  「你还没有走?」

  「我今天晚上不走。」翁信良说。

  「我可以来看看叮当吗?」

  「可以。」

  二十分钟后,胡小蝶来到诊所。

  「它怎么了?」胡小蝶凑近叮当。

  「它在睡。」翁信良说,「我替它注射了吗啡。」

  「你将它人道毁灭吧。」胡小蝶冷静地说。

  「你改变主意了?」翁信良有点意外。

  「它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生存下去,」胡小蝶哽咽,「是你把它送给我,所以我舍不得让它死,宁愿它痛苦地生存,我太自私,没有必要要三个成人和一只猫和我一起痛苦,请你杀了它吧!」胡小蝶嚎哭。

  「你别这样。」翁信良安慰她。

  胡小蝶抱着翁信良。

  「不要哭。」翁信良难过地说。

  「不要离开我。」胡小蝶说。

  沈鱼泡在浴缸里已经一个小时,只要回到水里,她的痛楚便可以暂时减轻,水是她的镇痛剂。她不断在玩那个将有关连的事物连结在一起的游戏,她越来越肯定抽骆驼牌的彼得是虚构的。那个姓胡的女人长得像缇缇,所以翁信良迷上了她。

  尽管她多么努力,翁信良还是忘不了缇缇。沈鱼裸着身子从浴缸走出来,穿过大厅,走到睡房,身子的水一直淌到地上,好像身体也在哭泣。她拿起电话筒,毫不犹豫地拨了一个号码,响了三下,对方来接电话。

  「喂——」是翁信良的声音。

  沈鱼立即放下电话。

  她本来想问翁信良:「你什么时候回来?」拨号码的时候毫不迟疑,听到他的声音,却失去了勇气。

  「是谁?」胡小蝶问翁信良。

  「不知道。」

  「两点多了。」胡小蝶疲倦地挨在翁信良身上。

  他们听到叮当发出几声凄厉的呻吟声,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叮当的样子痛苦得叫人目不忍睹。

  「到外面等我。」翁信良跟胡小蝶说。

  胡小蝶知道这是她跟叮当诀别的时刻了,她抱起它,深深地吻了它一下,泪水沾湿了它的脸。

  翁信良在叮当的屁股上打了一针,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冰冷,他给它人世最后的温暖,它终于安祥地睡了。这是他养了五年的猫。

  翁信良走出诊症室,跟胡小蝶说:「我送你回去。」

  「叮当的尸体怎么办?」胡小蝶哭着问他。

  「诊所开门之后会有人处理。」

  翁信良陪胡小蝶回家,胡小蝶双眼都哭肿了,疲累地躺在床上。翁信良一直坐在床边。

  「你不要走。」胡小蝶说。

  翁信良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胡小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我去倒杯水。」

  胡小蝶微笑点头。

  翁信良到厨房喝水,诊所里那个电话该是沈鱼打来的吧?像她那么聪明的女人,应该已经猜出是什么一回事了。他实在无法回去面对她,但逃避她似乎又太无情。

  天已经亮起来,今夜没有一个人睡得好。翁信良走进睡房。胡小蝶抱着一个枕头睡着了,睡得像个孩子,她真正缺乏安全感。翁信良为她盖好被才离开。

  沈鱼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她没有睡着,连衣服都不想穿,翁信良头一次彻夜不归,她很渴望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会跟她摊牌,她害怕自己会发狂。沈鱼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声音,应该是翁信良,她立即用被子盖着身体,故意露出半个乳房,并且换上一个诱人的睡姿,希望用身体留住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翁信良经过浴室,咕咕正在舐浴缸里的水,翁信良阻止它,并把浴缸里的水放了。浴室的地上湿漉漉,从大厅到睡房,也有一条湿漉漉的路,翁信良走进睡房,沈鱼正在以一个诱人的姿势睡觉。

  翁信良走到床边,看到露出半个乳房的沈鱼,为她盖好被。他自己脱掉鞋子,躺在床上,实在疲倦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沈鱼偷偷啜泣,他对她的裸体竟然毫不冲动,完了,完了。

  「那只波斯猫怎么样?」

  「人道毁灭了。」翁信良说。

  「她的主人一定很伤心。」沈鱼说。

  「睡吧。」翁信良说。

  沈鱼怎能安睡呢?这个男人很明显已经背叛了她。

  早上七时卅分,沈鱼换好衣服上班。

  翁信良睁开眼睛。

  「你再睡一会吧,还早。」沈鱼说。

  「哦。」

  「你是不是那个患上梅毒死了的猫的主人?」沈鱼笑着问他。

  翁信良不知道怎样回答。

  「我随便问问而已。」沈鱼笑着离开。

  翁信良倒像个被击败的男人,蜷缩在床上。

  沈鱼在电梯里泪如雨下,她猜对了,那只波斯猫是翁信良送给那位胡小姐的,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的,总之是他送的。女人的感觉很敏锐,当姓胡的女人说猫的主人患梅毒死了,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怨恨,似乎故意在戏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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