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他问我。
「他的名字叫区晓觉,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刚毕业,已经写了应征信,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好,我试试看。」
「谢谢你。」我说。
拒绝了他,然后又求他,我也不期望他真的会帮忙。
两天之后,晓觉兴高采烈地告诉我:
「马曹会计师楼叫我去面试。」
高海明帮了我忙。
晓觉当天就被通知取录了。
「什么时候上班?」我问他。
「下个月一号。」他说。
「那得要有几套象样的衣服才行。」我说。
「我哪来钱?连信用卡都没有,穿旧衣服就行了。」
「怎么可以呢?你不是说那是一间很大的会计师楼吗?总要穿得体面一点。」
我陪晓觉去买西装,他选了两套,我替他付钱。
「你哪来钱?」他问我。
「签卡不就可以了吗?不用立即还钱的。」
我把二千元放在他的钱包里,说:「你上班要用钱的。」
幸好,他一开始拿的薪水就比我高,我已经债台高筑了。
为了多谢高海明的帮忙,我准备送一份礼物给他。他那么喜欢战机模型,何不就送一盒模型给他?
我到旺角那间高海明代人砌模型的模型店,又看到那个老板。
「又是你?」他认得我,「又想找人砌模型吗?」
「那个替人砌模型的人还有哪一种战机没砌过?」我问他。
「很多都砌过了。」
我在模型架前面浏览,发现一架样子很有趣的模型战机。
「这是什么战机?」我问老板。
「EA-6A野鼬鼠,不是很新的。」
「他砌过吗?」
「好象还没有。」
「我就要这一架,请替我包起来。」
「你不是要找他砌吗?」老板问我。
「我拿走就可以了。」
他有点莫名其妙。
「你跟他认识的吗?」他问我。
我微笑摇头。
第二天,我专程把礼物送去给高海明,他的秘书说他不在。
「可以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吗?」我问他的秘书。
「当然可以。」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我收到高海明的电话。
「谢谢你的礼物。」他说。
「不,我谢谢你的帮忙才对。」
「你有见过野鼬鼠吗?」
「你是说战机?」
「不,我是说野鼬鼠。」
「我没有见过,那架战机是根据野鼬鼠的外型来设计的,对不对?野鼬鼠大概就是那个模样吧。」
「野鼬鼠遇到敌人,会从肛门射出奇臭无比的臭液,百发百中,被射中的人,即使在香草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只能勉强洗去臭味。」
「怪不得战机要名叫野鼬鼠。」我笑说。
「其实鼬鼠品性驯良,只是遇到攻击,才会还击。两只雄鼬鼠争夺雌鼠时,也有一个君子协定,就是可以用掌互掴,用嘴互咬,但不会用臭液伤害对方。」
「它们倒是很君子。」
我不知道高海明的意思是不是他会和晓觉来一次君子较量。他愿意推荐晓觉,也是一种君子风度的表现。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帮忙。」我说。
「你不需要跟我说多谢,永远不需要。」他说,「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会一生保护你。」
我无言。
有时候,我不敢相信,有一个男人会对我这样好,也许,男人在得不到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会说「我会永远保护你」、「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多谢」这一类情深款款的话,他们是故意为自己剖开一个伤口,但这种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他们会忘记对这个女人的承诺。
「晓觉,你会向我许下承诺吗?」我问晓觉。
「什么承诺?」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依偎着他。
「为什么总是男人向女人许下承诺,而不是女人向男人许下承诺?」他问我。
「因为女人是世上最喜欢听承诺的动物。你给我一个承诺好吗?」
「我会爱你七十个夏天。」晓觉说。
「为什么是夏天?」
「现在是夏天。」
「七十个夏天,真的吗?」
「除非世上再没有夏天。」他信誓旦旦。
「晓觉,你变了。你从前是不会说甜言蜜语的。」
「是你要我向你说的。」他的样子有点无辜。
但愿我的感觉是错的吧,我觉得晓觉跟三年前离开我的时候有点不同。我不知道这一种差异是由于我们有三年没有见面,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还是其他原因。
「习惯这份工作吗?」我问他。
「还不错,不过那里的人看来都很势利。」
「每天面对数字,难免如此。」我安慰他。
「我还要应付考试。」他说。
「钱够用吗?」我问他。
他点头。
我在钱包掏出一千元给他:「我这里还有。」
「不用了。」他说。
「你跟我不同,你是会计师,不能太寒伧呀,难道要带饭盒回去吃饭?」
「我拿了薪水会还给你。」
「你还要跟我计较吗?」
「你不要怪我姐姐,她--」
「我没有。」我说。
好不容易才熬到发薪水这一天,除去要还给梦梦***、给爸爸的家用和付清信用卡数,所余无几,幸好下午接到朱丹妮的电话,她是我的传销客户,住在贼鱼涌,经常介绍其他顾客给我。她这个人很麻烦,如果不是看钱份上,我真的不喜欢跟她打交道。譬如这一天,她下午才打电话来,晚上就要我送货给她。
「如果你没空,不用和我吃饭。」晓觉说。
「不,我八点半就可以走。」我说。
朱丹妮与三位太太在酒楼打麻将,我去到的时候,朱丹妮输了很多钱。
「朱小姐,你的钻石戒指好漂亮呀。」我看到她左手无名指换了一枚新的钻石指环。
「今天刚买的,现在就输钱。」她埋怨,「很想吃猪红萝卜啊,这里有没有?」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说:「这种地方怎会有猪红萝卜啊!」
「附近好象有一档,我去买。」我说。
「怎好意思呢?」朱丹妮说。
「不要紧,我自己也想吃。」我说。
我走到附近一个小食档买了一大盒猪红萝卜,刚在这个时候碰见晓觉。
「你拿着什么东西?」他问我。
「我很快就来。」我说。
我匆匆走上酒楼,不小心让萝卜汁溅在我的裙子上,真是倒霉。
「谢谢你。」朱丹妮说。
「这一铺牌,怎么样?」我问朱丹妮。
「你一跑开我便赢。」她老实不客气地说。
「都是我不好。」
「多少钱?」
「噢,小意思。」
「我是说那些护肤品。」
「噢,这是单据。」我把单据交给她。
「唉,好痛。」她用手揉两边的肩膊。
「是这里吗?」我替她揉揉肩膊。
「对,很舒服。」
我本来只是想替她揉两下,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停手。
「谢谢你。」朱丹妮给了我钱。
「那我先走啦。」我说。
从房间出来,晓觉正站在房间外。
「我们去哪里吃饭?」我问他。
「随便你吧。」他说。
「再过两年,我就不做传销商了。」我说。
我想,再过两年,薪水好一点,晓觉也赚到钱,我才不要做这种奴婢。
「今天我发了薪水。」我告诉他。
「是吗?」
他好象没精打采。
他送我回家时,我问他:「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他说。
他现在好象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
接着的两个多月,晓觉都说要加班,我们很少见面。
「今天晚上,我上你家吃饭好吗?」那天,我在电话里问他。
「嗯。」他说。
我在他家里吃饭,他没有回家吃饭。那天晚上,一直等到十二点,他才回来。
「你还没有走吗?」他问我。
「很忙吗?」我问他。
他点头。
「那我回来了,你不用送我。」
「嗯。」他说。
没想到他真的不准备送我。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问他。
「嗯。」他闭上眼睛说。
「那你要小心身体,不要捱坏。」
我为他盖好被才离开。
刚离开晓觉的家,就接到梦梦的电话,反正我也很纳闷,就约她在尖沙咀喝咖啡。
「我跟胡铁汉做了那件事。」她说。
「做了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就是那件事呀!」她向我挤眼。
「不是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你去了英国那一次,我很闷,找他出来,余得人又没空,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谈了很多,原来我们虽然认识了很久,却一直不太了解对方。」
「你们那天晚上,就上床?」
「不是。」
「一天,我去警署接他下班,他竟然抱着一大束的姜花出来给我。哪有人会送姜花给女孩子?他就是这种人。」
「不如说你早就暗恋他。」我说。
「我们就在姜花的香味中上床。」
她一副很回味的样子。
「干吗没精打采的。」她问我。
「我觉得晓觉回来之后好象跟以前不同了。」
「他变心吗?」
「他不会的。」
「我们都那么年轻,怎能期望永远不变。」
「你和铁汉始终还是走在一起呀,青梅竹马的感情是很牢固的。」我说。
「高海明还有找你吗?」
「没有了。」
「唏,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女人的乳房?」梦梦突然问我,她根本没听我说话,她一直还想着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