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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李蕾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果然--

  「妳和御浩又更是长辈一手促成的,我很讶异你们居然持续得此我们还久,大概是我哥那人责任心重,比较重承诺;不像佑钧,总以自己为第一优先,从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说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培雯不小心露出怨妇样,忙换个语气说:「总之,人都会长大,想法也会改变,如果哪天我哥提十分手,妳别意外,那是正常的,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呢!」

  正常的?最好的结果?这话非常伤人,难道最初的「四人行」散了两个,另外两个也该不得善终?

  御浩对她始终专情,应该不一样吧……

  无论如何,这件事已在王李两家落下一些心结,李蕾开始有种夜长梦多的恐惧感,恨不得立刻嫁给御浩,让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忧虑。

  但周遭的人并未体察她的心情,一致同意再等两年的做法,她也只好在忐忑不安中回到美国,继续过着与御浩一小时车程分隔两地的生活。

  硕士班的课程并不难,李蕾以艺术史学士的资历,专攻博物馆收藏及管理的运作。学院的主旨本来就是培养高品味、有鉴赏力的淑女,有些同学已在家族基金会工作了。

  御浩如他所言的全力投入博士论文,但九月开学没多久即发生了一桩中日美政治事件,美国无视于钓鱼台真正的归属问题,也罔顾中方的权利,决定将它交给日本,在美的留学生决定发起示威游行,一方面抗议强国凌弱的不公,一方面表达捍卫领上主权之决心。

  向来怀抱理想主义的御浩,爱国当然不落人后,发文章、写标语、开会、组织、联络……等等一头栽进去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李蕾也凑热闹地前后帮忙着,甚至年初冰天雪地的一月里,也跟着到纽约联合国广场前,呵着热气摇旗吶喊。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随着保钓活动的发展,留学生参与的人数愈来愈多,由东岸跨至西岸各院校,逐渐形成一股快速扩散的力量。

  纽约之行后,李蕾回学校忙自己的课业,较少见到御浩。那些男生正做着他们认为划时代的伟大事业,她都尊重支持,御浩不来找她或不打电话都能体谅,但她打电话过去老有人占线就太离谱了,万一真有急事怎么办?

  她试着再拨一次号,仍是嘟嘟嘟的声音。这室友都有约会的美好周末,难道她又得一个人寂寞地独守宿舍吗?

  气愤地放下话筒,它却铃铃响起,会是御浩吗?她一急,膝盖去撞到茶几,痛到心扉。

  找她的没错,但电话那头是小哥佑钧。

  「小蕾,听说保钓学生四月中要在华盛顿第二度游行,御浩也去吗?」

  「应该是吧,他最近都在忙这件事。」李蕾没精打采说。

  「妳叫他没事别太投入,以我们官员子女的身分,最好别去游行。」

  「为什么?这是爱国呀,纽约那次你不也去了?」她说。

  佑钧与培雯分手后转学到纽约来,因地利之便,在游行中出了许多力。

  「华盛顿是首府不一样,你总不能在人家脸上吐口水吧!」佑钧说:「前两星期大哥来看我,带了几份报纸社论,提到保钓示威中『反美反日』的口号,恰好和中共的『三反路线』一样,台北有人对此十分敏感,加上美国最近频频和北京接触,大哥要我们谨慎些,不要再随便涉入群众活动了。」

  佑显大哥任职于华盛顿大使馆区,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太复杂了,你自己打电话告诉御浩,我可说不清楚。」

  「事实上,我和御浩谈过两次,结果都不欢而散,他认为我污化了单纯的保钓热情。」他顿了顿说:「反正呀,自从我和培雯一拍两散后,他就没好声气,把一切错都怪到我身上,现在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愈谈愈伤感情。」

  在美国的三年半来,她一直试着在御浩和家人间保持一种天平式的平衡。但正如御浩说的,她要相处一辈子的人是他,必需习惯他的原则和行事方法,因此天平已往他那头倾斜。

  「小哥,依我亲眼所见,保钓的目标和理念确实很单纯,硬要扯上中共是太过份了,也难怪御浩生气。」

  「妳懂什么?我是准政治学博士,知道的会比学经济的御浩少吗?」佑钧口气甚为不悦:「只要扯上群众运动就不可能单纯,御浩此时正在热头上,忘了政治诡谲多变那一套,是很危险的。我好心劝他,他还骂我胆小怕事,批评我们李家太官僚作风,又是谁过份了?」

  哇!听起来这两个男生闹得很僵,她可不想卡在中间,快撇清说:

  「干嘛冲我发火?你和御浩意见不合,别把气出到我身上来。」

  「三小姐,他是妳的男朋友,妳不劝劝他,以后没好日子过的是妳!」

  「你堂堂准博士都说服不了御浩,哪能指望我呀……」她耍赖着。

  「劝不劝随便妳,反正我和王家没瓜葛了……最重要的,妳千万别人家一喊就傻傻跟去。」佑钧警告说:「妳现在仍是李家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李家,若让大哥发现妳在游行队伍里,小心他关妳禁闭,明白吗?」

  这是威胁吗?还仅仅是气话?佑钧挂了电话,李蕾还兀自烦恼着,她最讨厌生活里有不顺心事,此时更是迫不及待想见御浩了。

  化好妆穿上外出服的丹妮丝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提议说:

  「嘿,我有个点子,杰森要带我去波士顿,我可以请他顺道载妳到妳男朋友的住处,但妳要自己想办法回来就是了。」

  李蕾脸明亮起来。「太好了!真谢谢,妳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总算又有了精神,并给丹妮丝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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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街上并排着各式小巧的洋房,材质和外观看来都颇有年代,由那些缺乏整理的草坪和东倒西歪的脚踏车,就知道是专门租给学生的地方。

  御浩的那栋位于一棵伞型树后,在这初春微暖的夜里,灯火通明着。

  屋内平时只住六个男生,此时却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挤了二十来个,大家以满腔的热情共同策画着保钓游行。

  「三小姐,妳来啦!」较熟的男生向李蕾打招呼,这是学自御浩的叫法。

  「嗨,蕾丝莉!」不熟的人喊她的英文名字。

  她在厨房找到御浩,他正低头苦思一篇即将登在保钓刊物上的文章,餐桌堆了几迭厚厚的参考书。另一旁坐着一位短发女子,正以娟秀的字体将御浩的草稿刻成钢版,再一页页油印。

  这叫梁欣华的女孩,如同御浩求学过程中不时出现的才女型同学,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光芒四射的聪慧才华,当然也免不了给李蕾投来几个异样的眼光,怀疑博学才子型的御浩怎么会喜欢这种奢气爱玩的娇娇女。

  李蕾早已习惯这些眼光,双手亲密且自在地搭在御浩的肩上。

  「妳来了!」御浩绽开笑容说:「妳怎么进城的?」

  眼前的李蕾一头乌黑的中分长发,露出小小尖脸,身穿浅紫雪纺衫和白色小喇叭裤--这身装扮在私立女子学院再普通不过了,御浩知道她已尽量简朴,但在整屋子靠微薄奖学金和打工费过活的留学生里,仍是太亮眼些。

  「搭丹妮丝男友的便车。」李蕾坐下来说:「要找你可真难,连电话都打不通,我朋友都以为我被抛弃了!」

  「对不起,电话一直进进出出,都是纽约、费城、普林斯顿、康乃尔、安娜堡、旧金山……那些长途的,华盛顿游行迫在眉睫,我们希望人愈多愈好。」

  「你在写什么呢?」纤纤五指翻那些书。

  「关于五四运动的。」御浩说:「现在的保钓运动就是秉持着五四精神,由青年学生带动舆论与风潮,支持政府争取钓鱼台主权,让美日强权知道我们有不容忽视和轻侮的民意力量。」

  「哇!那你不就像五四英雄们一样留名青史了?」李蕾突然想起姊姊们的如意算盘,大姊有权,二姊有财,小妹有名,御浩若能因此成为名人就太完美了。

  「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成名。」御浩偏偏说:「我们只是本着知识份子的良知,发出正义之声,让政府省思,让国际刮目相看……一九七一年的新青年运动,不是很令人心动的名词吗?」

  御浩表情帅极了,李蕾满心欣赏且拼命点头,暂时忘了佑钧的警告。

  「别浪费时间聊天了,快写下来吧,人家正等着稿件呢!」梁欣华打断两人的梦幻对话。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呢?上次我写过标语。」李蕾掩住不快问。

  「那些都有人做了,这次人手很多。」梁欣华淡淡回答。

  「我记得客厅有一迭信没拆,妳可以先把关于保钓的部份整理出来。」御浩看出小蕾即将发怒,找了事情给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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