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劲儿的笑,她一直相信笑能阻挡暴力,笑能延年益寿。“衍少爷,你就行行好,做做善事嘛!可怜可怜潘潘年幼,你晓得神女生涯有多悲哀吗?送往迎来、生张熟魏,一生很快就凋零。”
“都是你的话,把我说得好像很没爱心似的,我不是不同意收留无依的潘潘,而是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是否曾去了解?”
“潘潘是被爹爹卖掉的可怜人。”
“如果那帮人去找她家里找麻烦呢?万一他们拿潘潘其他妹子抵债呢?”
闻言,北门天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怎会这么胡涂,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呀,潘潘今年十五岁,若有妹子一定比十五岁更小,那群匪徒万一真找上她的妹子,岂不悲上加悲?
“是我疏忽了,我忘了问潘潘家里还有哪些人。”希望现在挽回不会太迟。
“行凯呢?请他替你走一趟潘潘家,让他处理。”
“麻烦姜总管,这怎么好意思,不如我自己走一趟。”
“姜总管身上会带着银钱去,有钱好办事,你身上有钱吗?”
“没钱。”当初离家时走得太匆忙。
“这不就再清楚不过了,你身上没钱,空有玲珑玉刀,你以为能再以暴制暴?潘潘的爹本来就理亏,卖了女儿拿了人家的钱,你认为那些鸨儿这么好说话?”
“倒也是,谁这样菩萨心肠?”
“处理任何事不能只用蛮力,要用点脑子,脑子清楚才不会留下让人收尾的事。”
“少爷教诲得真是对极了。”她打躬作揖一番。
“还有……”
听到这儿,北门天雨苦着一张脸,不容易啊,要她站着被这样教训。若几天前发生在北门山庄,她早已耍赖逃得无影无踪。
“衍少爷,请一次训完。”
“你处大千世界,过于我行我素,要是不改,会吃大亏,惹祸上身。”
“我行我素?”有这么严重吗?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嚣张过,秦衍是不是看错了她。
“不只我行我素还意见多、花样多,光是教你捣虎耳草,你前前后后抱怨了多少话?”
她为之语塞,沉默了半晌,仍忍不住反驳。“我不是故意唱反调、发表高论的,我只是……只是勇于争取自己的福利罢了。”
“明天,到后山去采十斤金线吊芙蓉回来。”他又下了新的命令。
“什么是金线吊芙蓉?”
“ 就是虎耳草,你可以带药重一起去。”
“十斤耶,要采到几时啊?药童二人加上我……最多也带潘潘一道去,不行啦,我没法采这么多——”
“再有意见,就采二十斤回来!好吧,虎耳草五斤、白菊花三斤、豆豉二斤、干地黄一斤、金樱金三斤,明日在掌灯前我要看到这些东西。”
“不成啦,本来只虎耳草一种药材的,现下又多了那么多种……我连认都不认识,不要说掌灯时分了,就是三天三夜我也采不全。”
命真苦啊,一个保镖不能干保镖干的差事,还得兼做药童头头,天理何在?
“三天三夜也采不全是吗?这样好了,我给你三天三夜的时间,再替我采回竹茹六斤、车前子三斤、桃仁八斤、苇茎三斤、覆盆子二斤、白芍四斤……”
“衍少爷饶了我吧!若真要我采齐这些药材,不如教我搬到后山去住上半年。”北门天雨快哭出来了。
“这么没出息?”他嗤笑一声。
“不是没出息,是有自知之明。衍少爷,不如你别叫我去采什么覆盆子、白芍了,我表演五禽戏、螳螂拳给你看好不好?”
“不好!”秦衍二话不说,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好?秦园里奴仆如云,为何非要我带着药童去采药?”她不解。
“因为我要磨磨你。”
“磨我?我很好,有什么好磨的?而且我这种体格,纤细又虚弱,不用再磨了,再磨下去就只剩下一根竹竿看不见了。”北门天雨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地盼着能逃过一劫。
“既然纤细又虚弱,就不配做我的贴身保镖了——”
“好、好、好,我让你磨,让你磨就是了,你别赶我走,我现在还不能走。”
宁小梦的剑谱尚未到手之前,她死都会赖在秦园。
“明天掌灯前,我要见到的那些药材记住了吗?”他问。
“没记住,我又不是神仙,哪记得了这么多陌生的玩意?”她老实回答。
他拿起笔,蘸了蘸墨,在萱纸上写下虎耳草五斤、白菊花三斤、豆豉三斤、干地黄一斤、金樱草三斤递给北门天雨。“就这些,不难找。”
她本想再发一顿牢骚,怕会弄巧成拙,只得乖乖闭嘴。船到桥头自然直,要是采不全,她就在后山捂屋住下,与世隔绝。
第四章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近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王维 鹿柴
她头一次进后山,大概每一个初人后山的人都会被其面积所震撼。
“真不是普通的大,属于秦家的吧?”她问药童白莲。
“是秦家的没错。”白莲背着竹篓边走边采着主人吩咐的药草,她才十岁,差不多从出生开始就住在秦园了,对秦园感情很深。
“少爷的药材全来自这里?”
“几乎全来自这里。”白莲说。
“天雨姐姐,我们应该从什么药草开始摘采?”潘潘和北门天雨一样对药材陌生得可以。
“北门姑娘,您认得虎耳草是吗?”药童黄莲问道。
“我是只认得虎耳草,如果可以就由我和潘潘负责采虎耳车吧!”
达成共识后分头进行,直到天色由亮转为彩霞满天,一天将尽。
待她和潘潘回到相约的集合地点,白莲、黄莲已等候多时。
“你们等很久了?”
“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吧!北门姑娘的虎耳草份量够不够五斤?”白莲问。
“不知道,反正我已经尽全力了,如果衍少爷再有意见,我也没辙。”她累瘫了,比刺绣还累。她发现,她现在除了讨厌女红之外,还讨厌采药。
“要不要计量一下?”黄莲道。
“不用了,天已大黑,就算不够也来不及采了,要杀要剐由秦衍决定,我又不是他请的下人,没必要这么认真。”
她腰酸、腿软,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大睡个三天三夜,天皇老子来找她都不理。
“我担心衍少爷会骂白莲和黄莲。”潘潘提醒她。
“安啦,我有办法扛下一切,你们不会有事的。”
秦衍要是敢在她最疲劳的时候鸡猫乱叫,她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走回药房时,总管姜行凯在门口迎接。
“累了吧?”他问。
“秦衍真会虐待人,如果不是为了有好处,我已经闪人了。”她重重放下竹篓,席地而坐。
“白莲、黄莲,你们俩快把药给分类分类——”
北门天雨打断姜行凯的命令。“不准动!今晚谁都不准动,有什么事明日再做。”
“这可不行,衍少爷——”
“谁说不行,白莲和黄莲肯定比我还累,你们怎么忍心教她们再分类这些药草?要分类你和秦衍一道分,咱们今天一根指头都不会再碰这些药草了。”
北门天雨跳起身,拉着白莲、黄莲往药房外走,潘潘跟随在后。白莲胆子小,不敢违背姜总管,边走边回首盯着他。
“别怕,不会有事的。”
洗了澡,四人在厨房用晚膳,北门天雨把其他三人当作自己妹子爱护着。
“你们不能太老实,男人命令你们做什么就傻傻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可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不听主子的话。”黄莲认命的道。
十一岁的黄莲和白莲一样,几乎是一出生就住在秦园,早把秦园当作自己的家了。本来她和白莲都是最听主人话的乖乖牌,今夜若不是因为北门天雨怂恿她和白莲,她们会听了姜总管的话,分类完今日采收的药草才休息用膳。
“在北门山庄,下人可以不听主子不合理的要求。除非秦衍和我们一起做同样多的事,否则他不会明白咱们的辛劳。同意吗?”
“我们没有北门姑娘的勇气。”黄莲说道。
“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不准再像以前一样压榨你们。”
“主人并没有压榨我们什么。”白莲澄清道。
“你们太善良了,知道吗?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是要你们偷懒,而是要你们活得像一个人,不要做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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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天雨在厨房发表的高论很快传入秦衍的耳里,翌日一早,他就把她叫进药房。
“你说我把这里的下人当作奴才使唤?”他捡起一株覆盆子,捻下一片叶子搓了下,放入口中尝。
她不畏恶势力的回应:“没错,我不会否认我说过的话。”她在心里暗暗骂着出卖她的人。会是谁?令人生气的混蛋!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爷,我怎么敢把你想得太坏?”
“你放着北门山庄大小姐的舒服日子不过,甘愿做一名保镖,目的何在?”他早就怀疑她了,要不是昨晚布眼线盯住她,他不会知道她把他定位成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