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作是恶梦一场,醒过来再重新开始。”
仲惜摇摇头。“我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杜白是这样、云天也是这样。”
*
葛玫再访云天时,他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到医院的草坪晒太阳。
“她好吗?”云天用一种略微颤抖的低沉嗓音问。
“非常不好,像一朵被雨打烂的百合花。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没办法做,每天像行尸走肉,你说会好吗?”葛玫惆怅地说。
“会过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云天自在地移动轮椅,朝向满园春色,试图掩藏心里的悲伤和不舍。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那个秋娘把海产店收起来的?我陪仲惜去找过,没找到,门上贴着吉屋出租。”
“秋娘把生意移到石门去了,我知道仲惜一定会去求证,所以请秋娘帮忙。”他解释说。
“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有好几次情况十分﹁惨烈﹂,我差点忍不住要拆穿西洋镜,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这回为了瞒遍天下人,害得我罪恶感十足,哪天我不小心藉由梦话泄了底,请你别怪我,实在是太痛苦了。”葛玫走过去推动轮椅。“看你心情也很郁闷,我陪你去逛花园。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下星期二吧,已经没啥大碍了。”
“真的不能再站起来了吗?”葛玫仍不死心地问。
“除非奇迹。”他也希望能有奇迹。
“歹徒捉到了吗?”
“已有眉目,和纵火者是同一批人物。”
“唉……你们孟家的运气也太差了吧,什么霉事都让你们碰到,要不要请人看看你们家祖坟的风水?也许改一改风水,运势会好些。”葛玫灵光一现,提出建议。
“早已经过高人指点过了,看来用处也不大,或许是命该如此怎么也躲不掉。”他认命地说。
“你倒是看的很开,一般人碰到这种事大概会疯狂吧,你还能这么理智,真是不简单。”她佩服道。
“替我多陪陪仲惜,若有好的对象……替她留意留意,只要有新的恋情滋润,旧的伤痛是很容易愈合的。”云天苦笑地说。
“唉……我会多鼓励她的,既然你都舍得割爱了,我这摇旗吶喊的拉拉队还有啥好说的。”葛玫耸耸肩无奈地说。
*
在“双城记”里。
“哼!搞了半天那个孟云天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去,还敢大言不惭地教训我,半斤八两嘛,也是弄大了女人的肚子一走了之。”说话的是杜白。
“你懂什么屁啊?在这里大放谬论。”葛玫听了杜白批评可怜的云天,实在是看不下去,顺口说了句粗话。
“杜白说的有理,本以为孟云天是个多么清高的大律师,原来还不是凡夫俗子。”大宝不屑地说。
“人家比你们都清高。”葛玫提高了音量说。
“玫,你是哪个筋不对啊,根本是盲目到了极点,以前你支持孟云天,我没话说;现在他背叛了仲惜,你还一味的帮他说话,你是失去了理智不成?”大宝讶异地说。
“我……我就是盲目,就是失去理智,总之你们不要在仲惜面前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葛玫不愿多谈,只是警告他俩留些口德。
“奇怪!葛玫,你为什么就不能帮我在仲惜面前美言几句?现在走了孟云天,我的希望铁定加分的。”杜白不解地问。
“对不起,就算没有孟云天,你也配不上仲惜,你的人格太烂了。”葛玫不怕得罪人地回话。
“你怎么说的这么毒?”杜白有点生气。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毒,谁叫你犯了女人的大忌。”葛玫不在乎杜白的生气。
“你……算了,看在大宝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杜白寒着一张脸。
“你最好和我计较,也最好少来找大宝,免得大宝被你带坏了。”葛玫豁出去了。
“葛玫,你太过分了,你鬼扯什么啊?杜白是我的老朋友,妳也未免管太多了。”大宝微愠说。
“呵!朋友也要看看是什么德行,懒得理你们。”
葛玫说完,站起身,招呼新进的客人。
“你老婆怎么会这么讨厌我?”杜白看着葛玫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大宝。
“她这个人很主观,要不是你扯了个漫天大谎,她也不会对你说话时夹棒带棍的。”大宝就事论事。
“说来说去还是我自找的?”杜白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你也别灰心,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也不是全然无机会,看造化啰。”
第9章(1)
气候趋暖,可也还算春寒料峭。童仲惜穿了件枣红色印花铺棉外套,黑色山东绸长裙,同色系粗跟淑女鞋。
请了两星期长假,回了一趟花莲老家修身养性,远离尘埃,经过山明水秀的洗涤,心灵得到了沉淀,换来一颗清明的心,今日的她自有一份清艳的风情。收拾起哀痛,关掉对命运的诅咒,整装待发,寄情于工作。她相信,经由两次感情受创的试炼,更能帮助她倾听病人心灵的挣扎。
文笙和贝儿对于发生在仲惜身上的故事所知不多,只当作她患了职业倦怠,见她归队,贝儿立即夸张地说:“美女,你终于回来了,你的那位保莫病人,一天要打三通电话来找你,好象你是他的养分,没有你的治疗他会营养不良似的;你进门前,我才挂了他的电话。要不要约明天的时间治疗?”
“约下午吧,若他有空的话,请他下午两点过来。”
工作可以麻痹自己干燥的心灵。
下午两点整。
保莫穿了一身轻巧的“斑尼顿”休闲长裤装,眼里闪烁着光亮,看得出来他很快乐。
“有好事发生对不对?”仲惜双臂交握于胸前,给了保莫一朵鼓励的微笑。
保莫点点头,拉了张靠背椅坐在仲惜办公桌前。“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泉源;我终于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我真的好高兴哦!而且……”他顿了顿,神秘地说:“我要结婚了。”
“和谁?”仲惜简短地问,有点惊讶。
“我的小学同学。”
“喔?”仲惜瞪大了眼,这个女主角,她可是头一回听说。保莫的小学同学?“好突然。”
“我们是在两个星期前重逢的,她没地方可以去,我让她住我家。我们聊开了之后,才知道小学时她就已经暗恋我了,直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我们谁也没忘记对方;我向她求婚,她立刻就答应了。童医师,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人爱我像她爱的那么长久,以前都是我爱女人爱的比较久,换来的往往是痛苦。现在不同,我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保莫难掩兴奋之情。
“那你以前的女朋友呢?”
“她啊?早八百年前就和人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你应该慎重考虑考虑,决定的太匆促对婚姻的品质会有不良的影响。”她客观地说。
“我已经考虑够久了,这两个礼拜以来,分分秒秒都在考虑,放心好了,童医师,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保莫像是转了性的说。一点也无法和之前自卑、无助的保莫相提并论,可见爱情力量的伟大,可以令人生令人死。
“恭喜,今日以后不需来我这治疗了,爱情已经把你治好了大半。”
“呃……不过我还是需要找个人聊聊天,以后我可不可以来找你聊天?”保莫问。
“当然可以,只要我没有病人在。”
送走了快乐的保莫,留下仲惜一个人在治疗室沈思,病人使她成长。
*
晚上,杜白约了仲惜吃饭。
“你对我好冷漠,以前我们总是尽量把握有限的相处时光,看山、看海、看日月星辰,现在约你得半个月前先预约,还不一定能约到你。”杜白抱怨着仲惜的无情。
“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所给你的相处方式也是一般朋友的相处方式,普通朋友不需要密集的见面。”仲惜含笑的说。
“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葛玫说许多人想要帮你介绍对象都被你婉拒,我以为你在给我机会,没想到……我也只是普通朋友。”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筹莫展。
“妾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她答的一针见血。
“不,你一直在等孟云天回来,你的心不是古井水;若是古井水,我不会在你的眼里看到一层雾。”杜白是了解她的,他比她看的更透彻。
她停了三秒钟后回答:“是的,我始终觉得云天会回到我的身边,我是在心里空出一个位置等他填满,所以任何男人,对我而言都是浮光掠影。”她承认道。
“你对我真是他妈的不公平。”他右手握拳,不服气地重击桌面,桌上的咖啡被他的拳震的汁液四溢。
“杜白,你觉得你对我又公平吗?或许,世间的事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尤其是爱情。”她说。
“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