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可不可以不回答?”他答的吞吞吐吐。
“可以啊,我不勉强。”她开了包湿纸巾递给他,也为自己开了一包。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有一年在美国东岸游玩时,有一天夜里我从旅馆出来,想到外头透透气,正好经过一条暗巷,两个黑人流氓正要对秋娘非礼,我狠狠地揍了那两个流氓。”
虽是避重就轻,轻描淡写,但是仲惜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危险,以一击二,想要全身而退的救人也是不容易的。“英雄救美是小说的好题材,后来呢?女主角爱上了男主角?男主角有被感动吗?”
“你觉得呢?我有被感动吗?猜猜看,你很聪明的。”他露出洁白牙齿十分迷人地对着她笑。
“你会要我猜,答案自然是相反的,而且若是你接纳了她的爱情,想来我也不会坐在这了,对不?”她十分有把握的分析。
“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向来我只在一个时段进行一段感情,所以我把秋娘当做好朋友,没有所谓的感动与否。”他剥了两只草虾放入仲惜碗里。
“你别帮我挟菜剥虾,我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就是杜白也不曾如此招呼过她。
“然后呢?你的心上人。”她继续方才的话题。
“理智之下分手了。”
“可以问原因吗?”她为自己盛了碗姜丝鲜蛤汤。
“离久情疏吧。她在美国念南加大,我们很少碰面,久了之后,价值观、人生观愈来愈远;只好分开各自追求幸福人生,没什么谁对谁错。”他说这话时正与红蟳奋战。
第3章(2)
“很久了吗?”
“呃……算来大约有六年之谱。她已经嫁人了,两年前我们共同的朋友捎来她的喜讯。”
“不觉得遗憾吗?”她追问。
“缘分尽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何况当时的爱属于学生式的爱情,深刻度不够,风一吹就散了。”
“你今天心情好象很不错。”她突然发现他今天快乐的模样,有别于在“双城记”冷峻的模样。
“我今天赢了一场官司,对手是知名检察官,我的委托人被判无罪确定,被你发现我的好心情。”他喝完碗里的蛤汤,胃口极好。
“这是光荣的胜利,应该与家人分享。”她试探地提起他的家人。
他的表情略为一动。“我的母亲对你说了什么?”
“她很想念你,也希望你能早日倦鸟归巢,你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大石头。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能回家去,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心结有一部分来自于
你。”
他长叹一口气,思索了一会儿后承诺道:“我会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她的身体还好吧?”
“以她的年龄来说算是很好的了,只不过心情总是晴时多云偶阵雨。你的母亲虽有着六十多岁老人的外貌,但是心情仍像小女孩般需要无数的爱、大量的爱,你们做儿女的多给她一些关爱,她会好得快些。”她以一副专业医师的口吻劝告他,希望能影响他。
“我的家,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是一团和谐,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这本特别难念。”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他知道他等于在心里同意了她的劝说,他会立即与家人取得联系,不再做一只离群索居的孤鹰。
“谁家不是如此呢?别老看见家里不好的一面,听说你妹妹朵朵是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光是这样的妹妹,就是家里美好的一面,是我就舍不得离开。”她也有个像朵朵一样个性的妹妹,所以她以此点切入他的心房。
云天同意地点头。吃完饭后,他提议到码头边散散步,和秋娘道了再见后即与仲惜相偕而去,秋娘对仲惜投以羡慕的目光。
*
因为云天的律师业务蒸蒸日上,所以他必须辞去“双城记”驻唱歌手的工作,今晚是他最后一次在台上高歌,现在他正唱着布拉姆斯的歌曲“我的爱是绿色的”。
我的爱是绿色的
就像赤杨树丛般的青翠
烈日是我的宝库
我的爱是充满香味与欲望的
我的爱是绿色的
…………
“你们进展如何?”葛玫为自己调了杯“日落大道”,喝了一大口,对于仲惜和云天的进展十分好奇。
“只不过吃了几次饭,喝过几次茶,不算什么进展。”仲惜还是喝着她的龙舌兰,自从认识杜白以来一直没换过。
“咦……吃饭喝茶也是一种浪漫耶,我和大宝可是从来没这款浪漫情怀,其实我说实话好不好?孟云天比杜白更适合你,杜白太不切实际了,孟云天不同,他永远分得清楚梦幻与现实,既实际又不市侩,他可以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不像杜白,作梦做过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批评杜白的话,但我是旁观者清,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和杜白之间的感情?你和他在一起,辛苦的人会是你。”葛玫之所以在杜白死后四年才说出这席话,主要是希望仲惜能够好好把握孟云天,优秀的男人毕竟不是天天出现的。
“就算现在我想为杜白辛苦,也不再有机会了。”她语带轻愁地说。
葛玫走回吧台后拿了包三五香烟,点了根烟,先吐了口烟圈说:“本想戒烟的,忍了两星期,还是戒不掉,好烦。你们医院有没有类似戒烟班的地方,我想报名,好烦,烟戒不掉,大宝不让我怀孕。”说着葛玫又吐了一个烟圈。
“有是有,不过也得有毅力和耐力,否则结果和现在是一样的,戒了几天又会忍不住。”仲惜说。
仲惜其实很讨厌烟味,杜白是个老烟枪,总是烟不离手,说是为了创作能有灵感,为了爱他,仲惜连他的烟瘾都爱了进去。
“孟云天好象不抽烟是吧?”葛玫再吸了两口,捻熄了烟蒂,一边轻声问。
“没见他抽过,应该不抽吧!”
“什么应该?这么不确定,他没吻过你吗?一吻便知有没有。”葛玫可不管被问的人是否会红了耳根子,大剌剌地直截了当的问。
“还没进展到你说的程度。”她笑着回答,不愿多说。
“啊?太老古董了吧!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款恋爱的手法,孟云天太逊了,他应该冷不防地把你搂过来狠狠地吻你,还怕不一切搞定吗?”葛玫比手画脚地说。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这个分寸他很清楚。”她说。
“那是你的分寸,可不是孟云天的,你和杜白在一起时一切自自然然地,怎会现在扭扭捏捏的?”葛玫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想背叛杜白。”仲惜微低着头,看着杯影里的龙舌兰。
“杜白、杜白,他已经死了,童医师,醒醒吧!”葛玫提高音量地说。
“我知道,但是他在我心里还活着。”她抢白地说。
她望向正在唱歌的孟云天,今晚的他像个穿了衣服的魔鬼,她心里十分清楚孟云天的追求之意,明显到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打听佳期何时。葛玫说得对,杜白已经死了四年,她何苦置身纷乱之中?原来她也像孟嘉宝一样心有不甘。她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爱情,就这样被大海吞噬,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孟云天不知何时踱到她的身边,清清喉咙说:“今晚在这划下完美的句点,以后来这里只能做单纯的欣赏者,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放心好了,要是你歌瘾犯了,葛玫十分欢迎你上台献艺,这里的客人有许多是你的歌迷,葛玫已经碰到好几个问起你何时要出唱片。”她轻软地说道。
“是啊,你是我们的台柱,少了你,﹁双城记﹂想必会逊色不少,只可惜你现在是大律师了,分身乏术。”葛玫眨眨眼笑着说,眼光飘向仲惜,似乎在告诉她“优秀的男人,不是天天出现的”。
“还不算是大律师,不过案子倒真是忙得接不完。”
葛玫看了看腕表后说:“还不到十点,你们出去散散步吧!今天十五,月亮好圆。去,孟云天,你带仲惜出去赏月,别坐在这浪费生命。”葛玫鼓吹着说。
云天笑了笑,明白葛玫的好意,拉着仲惜的手,踏月寻风去。
这是他俩第一次牵手,彼此皆有一份尴尬。对云天而言,是需要勇气的,因为他怕被拒绝。在爱情的领域里,云天从没经营的这么小心翼翼过,从前的风花雪月,总是女孩家主动些;不像童仲惜,一直以来总是冷冷淡淡,总是沉湎于旧日的一段情之中,而他不知道必须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让她完全淡忘。
她没有挣脱他的手,是因为她想证明自己到底能离杜白多远,她想试炼自己这四年来复原的情况。
“你今晚好温驯。”他以低沉清晰的声音说道。
“是好还是不好?”她问。
“一半一半吧,因为你的温驯是一种莫测高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