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相过亲,但是总不成功。她自己知道原因在哪里,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曾不凡更是把她当哥儿们,当“邻家的妹妹”。
如果她胆子够大,如果她够狂野,如果她够现代,她会大声的告诉每个人她的心中所爱。
偏偏她来自“书香世家”。
她父亲是个大学教授,她母亲是国中的数学老师,而她哥哥在高中教英文,姊姊正在攻读教育博士,总之……
她家的人都严肃、正派、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叫她偶尔想“放纵”一下,也如登天一样的难。
所以……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必须掩饰得很好,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不谈男女感情,只为了“教育”、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翁牺牲奉献的好老师。
仿佛她没有七情六欲。
相亲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一下她还是个“女性”,还算“正常”而已。
没人懂她对曾不凡的心。
没人看出她对他的那份情。
包括曾不凡那个呆头鹅在内,他宁可去相亲“盲目约会”,就是不会正眼的瞄瞄她。
她又能怎么样?
女人永远都得多吃些亏。
借口买报纸,她走进了“凡莉”平价中心。她和曾家一家子都熟,就是因为太熟了,他们根本没有把她视为一个可能的人选、可能的目标。
“干嘛啊?”她拉着巧莉的手。“在搬什么?”
“搬家!”
“搬家?”佳敏的心中一颤。曾家要搬走?那她……
那她和曾不凡不是更不可能了吗?
“我哥要搬来这里!”曾巧莉瞪了一眼正在小房间里打扫和清洗的曾不凡一眼。
“嫌我和我妈‘迫害’他,‘逼’他,他要离我们远远的,要自己一个人住到这个‘杂货店’里来!”
听到了妹妹的评语,曾不凡放下手上的清洗工具,来到了她们面前。
“林佳敏,你别听她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好像我是无情无意的冷血动物。你真该感谢你的父母,他们没有给你添一个妹妹!”曾不凡“报复”自己妹妹所说的那些话,难得的透着一丝幽默。他的口才其实并不差,只是碰到其他女人就施展不出来,就一副无趣、乏味的老实状。
“曾不凡——”曾巧莉一副深受伤害的表情。
他则丝毫不为所动。
林佳敏没有注意听他们兄妹吵什么,她被曾不凡今天的穿着给撼住了。一身的白内衣和牛仔裤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眼睛动都不动。
他一向很少穿牛仔裤,上班族嘛,总是西装裤衫、领带。
但今天不同,他的白色有袖内衣扎进了牛仔裤里,衬托出他干日不被人注意到的结实体格,使他看起来比平日高大些、健壮些,充满了魅力。
“佳敏!你评评理啊!”曾巧莉碰了碰她手肘。
“我……”她回过神。
“你说到底是他无情无义,还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多管闲事?”巧莉非要争出个胜负不可。
佳敏则无辜的看着曾不凡。
“你说吧!我会谅解你的‘违心之论’,毕竟没人敢得罪曾巧莉!她在这街坊的风评谁不知道!”不凡笑嘻嘻的看着妹妹,“泼辣,刁蛮、霸道,谁敢和她唱反调啊!不想混下去了吗?”
“曾不凡!”巧莉拿起他平日很喜欢的一本精装书,准备撕个稀烂。
“喂——”他一慌。
“巧莉。”林佳敏不慌不忙的由巧莉的手中“抢救”回那本书。“你不知道现在是‘好女不与男斗’吗?更何况是自己的哥哥。”
“他太过份了!”
“你——”曾不凡看到林佳敏向他摇头示意,再看看四周都是他的一些“宝贝”,他可不能任巧莉摧残,退一步保百年身。“算你狠,算你有理,我怕你,行不行?你到前面看店好了!”
“你以为我喜欢帮你弄这些废物啊!”
“巧莉,给我一个面子吧。”林佳敏当和事佬。
曾巧莉朝自己哥哥扮了一个大鬼脸,然后一扭身的转头走到前面去了。
曾不凡摇头苦笑。
“其实巧莉是关心你,你应该很高兴巧莉还会和你斗嘴、抬杠,有些兄弟姊妹连话都不说的!”林佳敏不知道为什么,一和曾不凡说话就特别的温柔、特别的感性、特别的轻声细语。
“我知道巧莉关心我,但是你有没有听过‘弄巧成拙’?”他一副已被压抑许久的表情。“她和我妈联手安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相亲,只要我稍有不从,一封‘遗书’就会在我的床头出现。”
“什么遗书,巧莉的——”
“不!我妈的!”
“曾妈妈?”
“这手段够高吧!”曾不凡没好气的说:“头一次看到,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但是几次之后,我就看清了她们的伎俩!”
“这点子真新!”佳敏佩服的说。
“一定是巧莉想出来的!”
“她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嘛,你也不小了,曾妈妈一定急着要抱孙子……”佳敏愈说声音愈小,而且娇羞不已。
但是曾不凡没有注意到。
“你不知道算命的说……”他欲言又止。
“说什么?”她极感兴趣。
“算了!”他居然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改天再聊,我得忙着张罗我的‘新居’!”
“我来帮忙!”
“不用了!”
“反正我没事!”她试着不要表现得太热心。
“这不太好意思……”
“女人的心细。”她说着已经朝后面走。“打扫、布置这些事是属于女人的。粗重的你来,这些擦擦抹抹的就交给我,我们分工合作,一定可以事半功倍,节省你很多的时间!”
“林佳敏。”他专注的看着她。“你真是一个善良、识大体、懂事的女孩,改天我介绍一个男人给你,算是报答你!”
林佳敏顿时愕住,抹布差点自她的手中飞出。她恨不得把抹布朝他睑上用力掷去,但是她忍下了这口气。
有些男人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特别是曾不凡。
曾不凡在公司里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角色,但是他开始自动的加班,每天加班到差不多八点才离开公司。再加上塞个车,回到他杂货店的窝已经快九点。吃完他妈准备给他的晚餐之后,差不多就九点,然后他陪着母亲打烊,处理一些琐事,送母亲回到只几步之遥的家,接着他就自由了。
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间。
没有唠叨。
没有“哀怨”的眼神,
没有“谴责”的目光。
刚开始他还有一些的不习惯,感觉到好静、好安宁、好沉闷,但是几天之后,他就习惯了,甚至享受着这种静、这种安宁、这种沉闷。
耳边不再是巧莉好像永远讲不完的电话,也不再是连续剧煽情的哭哭啼啼声。妈妈不会在他嘴边叨念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巧莉也不会一直的催着他“男大当婚”,他的日子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
少了这两个关心他、压迫他的女人,他开始觉得女人可以是可爱的、令人想念的,不再那么令人厌烦。他为什么不早些搬出来呢?
现在日子真美。
直到——
这晚他母亲去喝喜酒,他自己一个人正准备提早打烊。就在他要按下电动铁卷门时,一名表情哀怨的少妇牵着一个差不多有五岁大的小男孩走了进来,她的模样叫人忍不住的要多瞧她几眼。
“小姐,你要——”
“有盐酸吗?”她冷而绝望的声音。
“没有,但是——”
“巴拉松?”
“小姐,你是要——”他忍不住发慌的问。
“清洁剂,清洁剂应该也可以……”她自己自言自语着,好像在和自己商量。
曾不凡见这个少妇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失常,所以他弯下腰问这个表情也有些忧郁的小男生。
“弟弟,告诉叔叔——” :
“妈咪要自杀。”他用童稚的嗓音说。
“什么?”曾不凡一楞。
“妈咪说她不要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直起身,注视着这个可能真的要自杀的少妇,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人去寻死。
“小姐,不可以——”
“我要买清洁剂,所有店里的清洁剂我都要!”她说着,打开皮包拿出一叠的千元大钞,放在柜台边的收银机旁。“什么牌子都要——全部。我又不是没有钱,药房为什么不卖安眠药给我!”
“天啊!”曾不凡暗叫一声,低语着:“她真的要自杀啊!”
“活着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在哪儿,皓中……”她看看儿子。
“妈咪……”
曾不凡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他不能袖手旁观!顾不得打烊的事,他更不可能卖任何清洁剂给她,他将她的儿子轻轻坚定的拉了过来,并且搬了张椅子给她,硬将她按坐下去。
“你——”她想起身。
“坐下!”他以一种平日很罕有的强硬态度说。
“你凭什么?”邱心美愤怒的说,似乎要把怒气出在他的身上。“把我儿子还给我,否则我告你绑架还有妨害自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