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收敛起她的笑容。
“于小姐!不!于彩虹,不知道你看不看电视?”他不知道又要发什么惊人之语。
“不怎么看。”她小心的答。
“有个汽水的广告,说现在的人与人之间都有一条无形的线,一道无形的距离,把别人都排斥在那条线、那道距离之外,时时的防着别人、保护着自己,深怕自己受到伤害,在自己和别人之间坚起一道墙,即使是善意的关怀和帮助都摒弃于墙外,以你一个做老师的立场来看,你觉得这样好吗?”
她聪明的不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台湾已经变成这样冷漠,外国人形容台湾是个贪婪之岛。”
“你是从哪里来的?”
“欧洲。”
“华侨?”
“不!我离开台湾有好一阵子了。”
“你会再回去?”她现在只关心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如果他现在肯马上回欧洲,她甚至愿意为他出机票钱,哪怕是要她去借都可以,她不希望他留下来,特别是和她住得这么近。
她觉得不安全。
她怕他会扯断她和外界的那条线、那道墙和距离,她习惯那种没有色彩的世界,他的出现会扰乱她平静的生活,她不需要这个。
“你关心我会不会回去?”他有些受宠若惊。
“不!我只是想确定你会回去!”
“哦!”他先是错愕,继而好笑,他真的失去了他的魅力吗?要回台湾时,他在法国的情人伊莎贝拉甚至哭得死去活来,深怕他不再回去,留在他自己的国家,没想到于彩虹是巴不得他现在就走。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明的表示出她的意思。
“要让你失望了,没有这么快哦!”他呕她。
她好像真的很痛苦似的。
“你妹妹现在怎样?”他关心的问,而且避开他归期这个敏感的话题,反正他不可能现在就走,何必争论这种可笑的问题。
“很好。”她小心戒慎的说。
“她应该还在念书吧?”
“工作。”
“她看来并不大。”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孩子。”于彩虹刻意的提醒他。
“非常小,刚满十八岁而已。”
“她年龄虽小,但显然比你老练。”他实话实说。
于彩虹的眼睛早冒出火花。
“我是从她说话的态度来判断。”他把他的双脚舒服、自在的搁在茶几一隅,背贴在沙发靠背上,双手环胸,一副写意轻松的样子。“她说你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她真的需要管教,否则早晚一定会出问题,你一定不希望如此吧?”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你结婚了没?”他看着她的手,并没有发现戒指。
“我结婚没和你无关。”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个姊夫来管管她,说不定情形会好一点。”他真诚的说:“不过别误会,我并不是在毛遂自荐。”
她受不了了,他根本不是诚心的想请她喝茶,他只是想羞辱她、挖苦她,她如果再留在这里任他伤害她的话,那她才是个白痴!如果她不是自制和修养都不差,她会把她喝的茶泼到他脸上。
她冷静的站起身。
他也跟着站起来。
“我要回去了。”她居然能用正常的语调。
“但是你的茶还没有喝完。”
“如果你不怕呛死,你喝好了。”
耿汉知道自己又惹火了她。她不像坏脾气的女人,他也不是专门用话整人的男人,但偏偏只要他们碰在一起,火药味就特别的浓;即使和他过世的妻子,他们也很少大声吵架或是唇枪舌剑的。
“我想你是不会请我到你家吃饭了?”
“你慢慢的等,看看七月这种天气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的话,我就请你。”
“这不是对待好邻居的态度!”
“你永远也不可能是好邻居!”
“于彩虹!我真的没有恶意。”他直言无讳。“我不会以伤人为乐。”
她对他投以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再给我一个机会。”
“好让你再挖苦我、讽刺我、损我?”
“我有这么恶劣?”他不接受她的指控。
她的答案则是一言不发的掉头而去,这是她唯一想得到最光荣的“撤退”方法,他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她要离他远远的。
远远的!
“什么?耿汉搬到这里了?”于向虹兴高采烈的说,她还以为她的生活已经陷入到槁木死灰的地步,没想到奇迹居然发生了。
于彩虹并不想告诉她妹妹这回事,但就算她不说,这么小而窄的一条巷子,他们早晚也会碰到,她不希望她妹妹受耿汉影响,但显然她妹妹已受到影响,她现在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能劝多少是多少。
“你不必这么高兴!”
“姊!我该不高兴吗?”于向虹反叛的问。
“离他远点,他很老了。”
“老?”
“他应该有三十好几了。”她背对着她妹妹。“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离他远一点。”
于向虹走到她姊姊的面前,有此狐疑的表情。“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那为什么要我远离他?他不是坏人!”
“你又知道了?”于采虹反问她妹妹。
第三章
耿汉打开大门,一见到是于向虹,他没有请进屋的打算,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
“我们居然当了邻居!”于向虹笑嘻嘻的说:“我去过你说的饭店找你,但是你已经退房了。”
“饭店不能当家。”
“我来找你是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我说你不是坏人,我姊姊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所以我特地来证明一下。”耿汉没有说错,于向虹的年纪虽小,但是比起同龄的女孩,她是具有侵略性,而且非常的勇于追寻自己想要的。“你不是坏人吧?”
“于向虹!即使我是坏人,这两个字不会写在我的脸上,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是。”
“我相信你不是。”
“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千万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一个人,你姊姊的顾虑没错,我‘可能’是坏人,所以你离我远一点。”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耿汉的脸上泛起无可奈何的苦笑,他也曾经对于彩虹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反而由她的妹妹来问他,为什么姊妹俩的差异会这么大?他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于向虹是个惹祸精,他现在最不想招惹的就是麻烦。
“小鬼!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在玩什么游戏?”
“你不先请我进去?”她有些埋怨。
“在这里说就行。”
“没有茶或是咖啡招待?”
“抱歉!刚好都喝完了。”他不假辞色。
“你这样无法当一个好邻居。”
“你以为我会在乎?”
于向虹着迷的就是这一点,他身上有股已经看遍世事、走完世界的那种落拓感,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甩,这种男人才能给自己所爱的女人安全感和踏实感,而她想当这个让他所爱的女人!
“那我请你去喝咖啡。”她主动的说。
“于向虹!含蓄是一项美德。”
“你喜欢低着头、绞着手帕,像一个木头娃娃型的女人吗?”她认真的问着他。“我们何必浪费时间,我对你有兴趣,我不在乎倒追你,我想你对我也应该有好感,否则那天你不会要送我回家,既然你有意,我也有情,有什么不可以?”
耿汉要不是见过太多的世面,他真的会被她吓倒,这些台湾少女是怎么被教大的?
“你在犹豫什么?”
“于向虹!你该被好好的打一顿屁股!”
“我说出我心里真正想的,这样有错吗?”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你明明不是假道学型的男人,不要搬出女孩子该怎么温柔、保守、含蓄、纯洁,顺从那些老套的,我不信!”
耿汉一向也欣赏坦白、敢爱敢恨、有自己思想的女孩或女人,只是于向虹有些过火,问题在她太年轻,她真的分得出爱与憎、真与伪、黑与白吗?今天如果他有非份之想或是并非善类,她是不是要吃大亏了?她这样下去,铁定会尝到苦头。
不过他能怎么诱导她呢?
“于向虹!既然你说话这么直接、坦白,我也以同样的态度对你,我对你没有兴趣。”
“我们甚至还没有开始来往!”她不满。
“去找和你同龄的男孩吧!”
“我对他们没兴趣!”
“我也说了对你没有兴趣。”
于向虹从来就不是会轻易承认失败的人,她自信自己的外在条件不差,而且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他们现在又住得这么近,她相信她会让他改变心意。
“我们要不要走着瞧?”她向他下战书。
“你可不可以少让你姊姊操点心!”他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姊姊对你说了什么?”于向虹半眯着眼问。
“她不需要说什么,你并不是一个难懂的女孩,如果我早婚,我几乎可以当你爸爸,我也走过你这样的年纪,将来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