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胃口,你们慢慢吃吧。」喜儿搁下饭碗,很快走出饭厅,她站在院子里,对著夕阳深吸了口气,感觉好了一些。
他的目标已经转移到婵娟身上,爱的告白仿佛没有发生过,就在她决心委身相随时,他不要她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他追求他的婵娟,她仍然属於她的表哥,她不会背负背叛的罪名,伺候她许久的婵娟也可以得到归宿,这是两全其美的好结局,她应当笑的……
只是当面对他与婵娟出双入对时,她真的,真的笑不出来,只能没用的避开,眼不见心不烦。
「你说後山当真有许多萤火虫?」
一听到婵娟喜孜孜的声音传来,喜儿连忙吸吸鼻子,振作了下。
「小姐,我跟翼要去後山捉萤火虫,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回身,眸光不经意的与他相接了,他也看了她一会儿,然後避开。
他连看都不想看她呢……长睫黯然地眨了眨,她寥落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画画,你们去吧。」
她快步返身踅回屋里,拚命叫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可是人坐在桌案前,点燃了蜡烛,也铺纸研墨了,她却手握著羊毫,蹙眉出神,久久下不了笔。
她颓然地想,他们在捉萤火虫吗?
他在捉萤火虫给婵娟吗?
他曾说过,他要捉满满一袋的萤火虫来伴她作画,不需要点蜡烛,用萤火入画,意境更美……
犹言在耳,可是如今他却是去替另一个人捉萤火虫,至於她的感受,已不在他的在乎范围了吧?
这夜她几乎不成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早膳时苍白著一张比生病还难看的玉容,她首度上了淡淡的水粉,掩饰病恹恹的脸色。
「你们都不知道,他好会捉萤火虫哦,我连一只都没捉著,他已经捉了满满一袋,那些萤火虫好像都听他的指挥呢。」婵娟一直絮絮不休地讲述他俩昨夜在後山捉萤火虫发生的趣事,难掩开心之情。
喜儿木然的喝著清粥,脑袋一片空白。
「小姐,这是表少爷送来的人参,他吩咐泡了茶让你喝。」膳後,杜鹃准备了人参茶嘱咐她喝。
「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当他神采奕奕的步入饭厅时,她们三人都已经用完早膳了。
杜鹃笑道:「不晚不晚,留了你的份。」
婵娟连忙替他添饭布菜,殷勤得像个小妻子。
「婵娟,你待会有空吗?我想请你帮我缝补外衣。」
听到他这么询问婵娟,不知不觉,她竟捏碎了茶杯。
「天哪!」杜鹃惊呼一声,连忙检查她有无伤到。
她任由杜鹃拉著她的手检查,浑然不明自己怎么会有捏碎茶杯的气力。
「幸好没伤得很严重,不过有渗著血丝呢……」婵娟也赶忙过来收拾善後。
然而他却连一眼也没看她就离开了饭厅,好像当她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好像他根本就不关心她……
为什么她要过著这么煎熬的日子?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的心要碎了,她的心一定会碎的……
她骤然昏了过去。
悠悠醒转时,像是夜半时分,床前帘幔飘飘,有个人忏悔般的半跪在她床前,粗犷的大手牢牢包住她的小手,额头抵著两人包在一起的拳头,浓密的黑发凌乱披散著。
「翼……是你吗?」她不是在作梦吧?他肯理她了吗?
他抬眸,眼神昏乱而炙热。「你醒了?」
早上走出去时他就後悔了。
他明明是关心她的伤势的,却硬是逼自己铁石心肠,一整天对她牵肠挂肚,直到回谷,知道她昏倒了,更是懊悔不已。
「你还会关心我吗?」她微仰著头,不让眼眶里的雾气凝聚,她哽咽著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你对我是那么冷淡……」
「公平点——」他忍著气问她,「你不是不要我接近你吗?我不是只是一个新鲜而已吗?不能对你冷淡,难不成要我对你热情吗?」
她看到他眸子里的满腹怨怼,也想到自己拒绝他的初哀,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吸了口气,眼睛湿辘辘的,但却毅然决然地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
「你敢再说一句叫我出去,我就吻你!」他恶狠狠的截断她的话,又气又急又激动的喊了出来。「见鬼的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又为什么该死的吸引著我!如果你像杜鹃或婵娟那么平凡,我就不会掉进这场漩涡里!不会这样的困扰!不会这样的恨我自己!不会眼睁睁看著你近在咫尺却像远在天边,你懂我的感受吗?你不懂!你不会懂!因为对你而言,我只是过客,你属於你表哥,你不会因我的存在或消失而有任何改变!」
听著听著,她震撼到了极点。
今夜,居然让她听到了他的真心话,她的昏倒是值得的,她傻气的认为很值得。
「你错了,你的存在或消失怎么可能对我毫无影响?」她眸中闪著泪光,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听著,如果有天你要离开霞云谷,我想我一定会……会死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也震动了,眼里有两簇火焰在幽柔的跳动著。「你知道你的话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鼓励吗?」
「那么——」她润了润唇。「你被鼓励到了吗?」
他炙热的盯著她,蓦然间,他猝不及防的低首吻住她的唇,吻得狂热、吻得激切,两人的身子在唇与唇的胶合中纠缠在一起,衣物凌乱的飞散落地,他狂乱的吻著她的唇、她的颈项、她细致的肌肤,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第七章
一连几天,喜儿都显得魂不守舍。
虽然香包缝好了,在府里嬷嬷的指导下,倒也缝得挺不错的,可是她就是懒洋洋,提不起劲儿来。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托腮凭窗而坐,望著院落里的芭蕉树,她脑中浮现这些句子,也不知不觉,叹息般的念了出来。
晚霞还是一样的美,夏天的微风还是一样的醺人欲醉,而她欣赏的卓大哥也是一样的干练不凡,早上两名厨娘为了选食材打了起来,也是他出现才摆平的,然而为什么她不再对他的英伟表现怦然心动了呢?
甚至,有时她会打消将香包在中秋之夜放进他靴中的念头,她究竟是怎么了?
一切就因为前几天的那场……那场……她的脸蓦然染上一阵红晕。
那场春梦令她醒来之时,浑身像著火般的灼热,她浑身震颤,几乎要卷曲身子才能平复体内那股不知名的痉挛。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作那么羞於启齿的梦,她不敢将梦境向任何人透露,就连杜鹃和婵娟也不敢说。
如果她们知道未出阁的她居然作那种不三不四的梦……哦,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她不敢想,太可怕了。
虽然害怕,可是她又时常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被拥抱、被热吻、被另一具结实体魄压在身下的感觉,想到心神荡漾、想到不能自己,想重回梦中,重温被他紧拥的感觉……
「小姐——」
喜儿笔直地从椅中弹跳起来,陷入沉思中的她,压根不知道有人进入她的闺房。
「卓、卓大哥——」她惊魂未定的看著对方。
「我吓到你了?」卓钰青好抱歉、好抱歉的看著她,俊逸的唇角带著淡淡微笑。「刚刚我在窗外叫了你数声,你却像是没看见我,担心你有事,见你房门没关,我便进来了。」
她眨了眨眼。「你叫过我?」
卓钰青疑惑的看著她,「你当真没听见?」
原本他只是经过,从敞开的窗子看见小姐不知道在恍神什么,几乎进入神游太虚的境界,这才进来看看。
「可能是……困了吧。」她含糊地回答。
其实这几天她都暗地里盼望著能在入睡後回到梦中,可是事与愿违,她不但一觉到天明,还连个梦都没有,叫她好生失望。
「困了?」卓钰青看了眼向晚的天际。还没晚膳呢,这么早就困了?
「小姐、小姐——」杜鹃踏进房里,看见卓钰青,顿时微微一愣,接著露齿一笑,「卓大总管也在啊,晚上要不要同我们一块去赏花灯啊?」
京城灯会不在元宵,而在中秋举行,而这一年一度的中秋花灯会一办就是半个月,天天都有节目,今天是开场,在灞陵渡口不但有游船活动,还有戏班子演的嫦娥奔月可看,预计会吸引上千人潮齐来赏灯。
「杜鹃姑娘开口了,钰青自然乐意奉陪,也可以保护小姐和两位姑娘。」卓钰青温文有礼的回答。
杜鹃嘻笑兼调侃地道:「还说什么保护呢,卓管事你可是拿笔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保护我们呢?」
卓钰青也笑睇著她,「这点杜鹃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虽然平时不舞刀弄枪,却也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定不会叫小姐和两位姑娘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