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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你就算嫁进董府,也不会被那些妻妾欺负,反倒是你会去欺负她们,不过几年前我进董府去为董夫人把过脉,外人都知道她温柔听话,任凭丈夫一房一房地纳进新妾,可是她的心神状况已经非常不好,我开过几帖药给她,但后来董府也没再找我去诊治,她一定更严重了,你若嫁进去,万一跑去欺负董夫人,她发起狂来,拿刀杀人也不意外。”

  范寒江明白陆红杏的个性,她不是软柿,不容人将她捏扁搓圆,将她放在一群女人堆里,她不会是楚楚可怜的小羊,而是会扑咬其他羊儿的狼,她的强势会让她在众人间异常突出,崭露头角,却也会让她深陷危险。

  “我根本不可能挑董员外呀!”还有,干嘛说得她像个坏女人,专门扮演书上欺陵无辜女角儿的恶小妾呀——虽然她觉得自己在妻妻妾妾群里,绝对也会是这种角色啦。

  “那就好,还有南街小巷的布坊老板,虽说这是私事,不过仍是要告诉你——”范寒江放轻声音,毕竟是违背医德,将病患求诊的私密说予他人听,不过他不能眼睁睁见陆红杏被蒙在鼓里,这攸关一个姑娘家一生幸福。

  “他不举,你嫁他不好。”

  正在喝茶的陆红杏差点被茶水梗死,一命呜呼。

  “咳,他也找你诊治过?”陆红杏拍着胸口,顺了气才开口问。

  “嗯。”

  “你……没有替他治好?”

  “治不好。”他说得很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汗颜自己的学艺不精。

  “那真可怜。他还没成亲哩。”难怪好几回在量身订做衣裳时,布坊老板总是好规矩,不像另一家的布坊,量个身嘛,暗地里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嫩豆腐。原来他有这种困扰,那以后可以更放心找他,反正他不会有邪念。

  “至于酒楼掌柜——”

  “他有什么隐疾?”陆红杏很好奇地探问。

  “是没有。”范寒江见她特别追问关于酒楼掌柜的事,心里猜测,“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你。”

  陆红杏撅嘴咕哝,简单四个字让向来作风大胆的她就是无法说出口,只能明着暗着想点醒范寒江,但他还是不懂。

  “红杏?”她觉得跟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谈这种事很尴尬,所以才只敢碎碎嘀咕?

  “不,我不喜欢他,非常肯定,不喜欢。”她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孩,喜欢就是喜欢,不要就是不要,没有模棱两可的中间地带。

  “那真可惜。要不然……下回我介绍曲府总管给你?他人不错,应该会是个宠妻宠儿的好相公。”虽然老是被主子抽鞭子,但他真的是个好人。

  “那么你别忘了诚实告诉人家,我会克夫,是个不祥的女人,而且我还嫁过人,夫君一死就被人扫地出门,然后连娘家都不要,目前正靠着美色在经营租书坊,偶尔遇到老色鬼想摸手背两把,我也不会反对,时常在大街上与有妇之夫打情骂俏,无视别人家的妻妾心情及旁人目光,若他觉得我好,你就将我介绍给他吧。”陆红杏说得冷嘲——当然不是在嘲弄范寒江,她才舍不得,只是拿自个儿的臭名当玩笑话。这几句话说给人听,寻常男人还怕不会退避三舍吗?反而会靠过来的,全是想玩玩而已的烂人,她陆红杏也不会太客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红杏,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呀。”

  既然知道她是好姑娘,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她都已经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饥渴,每回见面,衣裳拉得比一回更低,只差没干脆脱掉肚兜,拿条披帛将自己缠成妖媚赠礼送给他,他却只全问她冷不冷!

  “我会仔仔细细向曲府总管解释关于你的一切,他若听罢,定是同情心疼大于任何误解。”

  “再说啦。”

  她现在只想沮丧地缩在墙角画圈圈。

  “倘若你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那倒也不一定非要嫁人,比起那时罗敷有夫,此时的你显得快乐许多,笑容也变多了。”

  “那是因为你来,我才快乐的;因为你来,我才笑的……”陆红杏又压低脑袋在自言自语。

  她会为自己而开心,但是他来,她的开心会加倍;她也会为自己而喜悦,但他来,她的喜悦会无限制上升;她会对自己好,却会为他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而对自己更好更好。

  从她还是别人的媳妇儿时,就好喜欢他。

  即使她也知道,那叫红杏出墙。

  所以就算她与范家所有人都想老死不相往来,独独不愿意断了与范寒江的联系。如果“伯父”与“侄媳妇儿”是两人唯一攀得上的关系,那么,她愿意。

  只要他肯因为这层关系,每次回到铜鸩城都特地来看她;只要他送补药给亲人时,也多算她一份,她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要是他看到她在寒冷冬天里也努力想穿着最飘逸优雅的衫裙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时,能多一点惊艳和贪婪的眼神,那就更好了。

  第二章

  “伯父,你有没有想过别当大夫了,留在铜鸩城里找今更合适的工作?”

  “我觉得大夫就已经是我最合适的工作了。”范寒江以手背抹汗,陆红杏瞧见了,赶忙递上手绢,他笑笑接过。

  “嗯……你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我十岁便拜师,说穿了,除这项本领外,我一无是处。”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那你不觉得……刚刚扎在阿山背上的银针一抽起来就狂喷血泉的情况是异常吗?”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知道,针灸的银针拔起,不应该会血流如注,但从他的表情又找不着惊慌失措,感觉好似喷血一事老早在他意料之中。

  “是失手。”范寒江不动如山,只是拿了几张草纸叫阿山自个儿按着血口止血。

  长工阿山一听到范寒江的答案,吓得不敢再挨第二针!

  “伯、伯父,我觉得我的背一点都不痛了,不用劳您扎第二根——”长工阿山一见到范寒江亮出另一根更长更粗的银针,立刻捂着血口跳开躺椅。

  “我这一次不会再出差错,快过来。”范寒江温文地朝他招手,笑得那么迷人。

  “不用了!您真是神医呀!我都好了,酸痛都不见了!神医!神医!”此时此刻,长工阿山只知道要谄媚,谄媚完马上拖着病躯逃命要紧,否则他方才只是被倒下的书柜给撞出内伤,被范寒江这么一失手,连小命都给玩掉也说不定!

  “瞧,我说我的医术是我唯一可取之处。”一针见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夸你是神医了……”陆红杏失笑望着长工阿山飞也似的逃掉。

  好神奇的烂医术呀……

  “你别跟着大家一块夸奖我,我没这么好。”范寒江收拾医具,腼腆淡笑。

  呃,她真的不会跟着大家一块夸奖他的,请放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辞去银鸢城曲府的约聘,回到铜鸩城来开间药铺什么的?我可以掏钱赞助你。”为了他,她这个赫赫有名的铁母鸡也愿意为他砸银两。

  范寒江摇摇首。“没有想过。我喜欢银鸢城,留在那里很开心。”

  “留在这里不开心吗?铜鸩城……没有能让你想留下来的人事物?”

  “话不是这么说,该回铜鸩城时我还是会回来,只是……就单纯是回来罢了。”

  知道自己没有半分力量去撼动范寒江的去留,这个残酷事实着实让陆红杏有说不出来的刺痛,感觉好似他方才收起的银针正失手地扎中心窝口,微微酸着、微微疼着。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还是会回来,就算不是为她,也没关系。

  “听你这么夸扬银鸢城,我考虑也到银鸢城去开一间‘红杏坊’。”顺便搬去跟他当邻居,天天与他见面。

  “好呀,你若真决定要到银鸢城开分店,我会跟曲爷提,他在银鸢城势大权大,有他愿意当你后盾,你在银鸢城会更无往不利。”

  陆红杏苦笑。范寒江就是这样迟钝,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她才想再扯开笑,故作闲谈地说一句“那么我的店铺要开在你的药铺旁边”,喉间却先有数声轻咳溢出来。

  “咳咳……”

  “就告诉你别穿春衫,真的会生病。”范寒江将那件吩咐丫鬟拿来,却被她弃置在角落的厚裘抖开,不理会她的推拒,覆住她单薄但又傲挺的身子。

  “穿春衫好看哪……”谁、谁叫他挑这么冷的季节回来?虽然她希望他时时刻刻常回来,但她更希望无论他何时回来都可以看到她最美的一面。这是女孩子的心思,与天气冷不冷无关,外头风雪再大,也阻止不了她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最美好的自己。

  “等你烧到满脸通红、嘴唇发白,你就知道好不好看了。”范寒江拉过她的手腕,探着她的脉象,脸上笑意尽失,抬眸看她时,黑沉的双眼注入了深深的不悦,“劳倦伤脾,饮食伤胃,灼损脉络,胃气失和,加上熬夜,现在又受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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