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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下回我知道了。」善月完全不知道床边暗藏的机关。

  「花园后有间小屋,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准擅入,九姨太太才刚入府,最好别随意乱走,免得惹恼郡王爷,到那时大伙儿都要倒大楣。」雪燕正颜厉色地警告。

  「好,我知道了。」善月低头忏悔,主仆角色再度易位。

  「九姨太太先回房去,奴婢弄东西给您吃,走吧。」雪燕侧身走人。

  善月连忙跟上去,和雪燕一前一后穿过幽暗的园林,步上悬满红纱灯的曲折长廊。

  昏红祥和的烛光柔暖照下来,驱散了盘踞在她背上的异寒,刚才发生过的事宛如一场梦境。

  她不自禁地回头,凝视着被墨色笼罩的园林,想起一个男人此刻仍囚在深邃幽暗的某一处,她的内心便感到一阵阵难言的悲伤。

  他究竟是谁?为何被郡王爷囚禁了五年?什么时候他才能走出那片浓重的黑暗,得到自由?

  她陷入悠远的沉思,想着能不能救他?该怎么救?

  第二章

  人府第二天,善月就被郡王爷的侍妾们邀请到「香榭亭」赴宴,说好听是赏花品茗话家常,实则是想瞧瞧「命中富贵之极」的九姨太太究竟是什么模样?

  「噢~~你就是那个命中必生贵子的善月?」

  果然来者不善,这一句拉长尾音的开场,足以让善月头皮一阵发麻了。

  「道士的话不见得可信,各位姊姊莫要当真。」善月低头啜饮香茶,避开一道道咄咄逼人的视线。

  「是呀,哪个道士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想在江湖上混饭吃,自然得挑最好听的话说。」

  「不过咱们王爷可是信得很哩!」

  「那有什么法子,谁教咱们的肚子不争气,没人有本事给王爷生个儿子出来,王爷逼不得已,才会连道士的胡话也听信了。」

  「万一善月妹妹也不能为王爷生出个阿哥来,付出千两黄金的王爷岂不是当上冤大头了吗?」

  「到那时,善月妹妹她阿玛收下的千两黄金怕是要吐出来了,呵呵……」

  听着侍妾们讥诮的谈笑,善月始终保持沉默,知道自己最好什么话都别说,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她明白在那些伤人的言语之下,藏着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惶惑和不安,刚入府一日的自己尚且感受得如此深刻了,这些早她入府的侍妾们,遭遇必定更为堪怜,所以对她态度不友善也是情有可原。

  大家不过是一群同病相怜的女人罢了。

  「咱们姊妹平日是这样说笑的,善月妹妹听了可别介怀。」极美艳的一个侍妾不怀好意地斜睨着她。

  「我不会。」善月摇摇头,悠然浅笑。

  侍妾们对善月平静淡然的反应很是意外,彼此悄悄互望着,怀疑她是不是听不出她们话中的明嘲暗讽。

  「咱们姊妹们刚才说的话,妹妹听了不恼吗?」苍白纤瘦的侍妾楞楞地看着她。

  「不恼呀!」善月出自真心地说。「日后要和姊姊们天天在一处呢,把姊姊们的话往好的去想,大家才能相处得和谐融洽。」

  侍妾们讶然,原本想给这位新来的九姨太太一个下马威的,这下子因引不起对手战火,只好迅速息兵了。

  「倒是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竞能这样想。」侍妾们看她的目光已不再带有挑衅的意味了。

  「是应该要这样想的呀!」善月理所当然地说。她自小住在龙蛇混杂的小胡同里,什么恶毒难听的话没听过,年纪虽小,早已练出超龄的好脾气,懂得凡事不计较才能明哲保身的道理。「我知道,若和姊姊们处不好,将来在府里的日子只会更难捱,我相信各位姊姊都有自己的难处,说的那些话绝不是真有什么恶意。」

  侍妾们都傻住了,笑得很心虚,表情各异。

  「善月妹妹年纪虽小,肚量却很大,涵养也极好。」另一个成熟妩媚的侍妾苦笑了笑,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我不是涵养好,我的个性本来就胆小、懦弱,又很伯事,所以才会连进王府当侍妾这件事都没有反抗的勇气,再如何讨厌还是顺从了阿玛的意思。」善月天真地坦承心情。

  「只要被郡王爷看上了,由不得你喜不喜欢的。就算再有勇气反抗,到最后都还是得乖乖听令。」

  「咱们姊妹几个,没有人给郡王爷生出个阿哥来,想母以子贵都没办法,这辈子注定只有当小妾的命了。」

  「只要郡王爷如愿得一位阿哥,说不定能大发慈悲,让咱们几个姊妹离开王府,否则……」

  侍妾们争相吐露心事,陷入了自怜的情绪中,想到渺茫无望的前景,一个个黯然神伤。

  善月原也是对未来充满悲哀怅然之情的,但昨夜的一个意外发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被囚男子清冷悦耳的嗓音总是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勾住她所有的心思,尤其是要她在中秋以前逃离王府的一番话,更是让她彻夜难以成眠。

  「姊姊们可曾听说后花园有个封闭的小院落?」她忍不住低声探问。

  「知道呀!郡王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儿。」

  「后花园那一块地种了一片绿竹,阴森阴森的,除了打理花草的仆役,谁会想去那儿呀!」

  「我讨厌竹子沙沙的声音,也不爱去那儿,善月妹妹没提起,我都忘了后花园还有那么一个地方呢!」

  「是呀,我也不喜欢竹子,一根一根杵着,看起来傻不隆咚的,不过竹笋我倒是爱吃极了。」

  侍妾们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吃蜜饯的吃蜜饯,善月提起的那个封闭院落似乎没引起她们多大的兴趣,话题反倒全绕在竹子上头打转。

  善月完全不想讨论竹子这玩意儿,因此试着把话题重心拉回来。

  「那里头关着什么人?姊姊们可知道?」

  「那里关着人吗?善月妹妹开玩笑的吧?」侍妾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写满了茫然困惑,纷纷惊问。

  「我是最早进府的,来了快四年也没听说过后花园那儿关着什么人吶!」说话的侍妾一脸「你可别胡说八道」的表情。

  善月暗忖,那男子说他自己被囚禁了五年,而从这些侍妾们的反应中,很明显看得出来她们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若想从她们口中探出那男子的身分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善月妹妹为何突然这么问?」有侍妾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啦,因为郡王爷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儿,感觉上神秘兮兮的,我就以为那儿是不是关着什么人,否则为什么要禁止任何人擅入?」她立刻改口,并绽放一朵天真无邪的微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亏你想得出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侍妾们摇头叹笑。

  「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人能关在那屋里?王爷又干么要把人关在那儿呢?」大伙儿兴致来了,一副准备听她胡扯的表情。

  善月努力维持恰然的笑容,想起那男子曾经说过,他之所以被囚禁,是因为他是个「不祥之人」。

  什么样的人会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她昨晚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有可能是犯了错的仆婢,失手打破王爷心爱的古董花瓶之类的吧!」以她对富贵之家的了解,大概只能猜测到这个程度。

  众侍妾们一听,个个笑弯了腰。

  「若有仆婢犯下这种错,最多是狠打一顿或是逐出王府以示惩戒,倒是没听说过有人因此被关起来的。」

  「是呀,被关起来的仆婢什么活儿都不必做了,还有人按时送饭,你想想,哪有这么轻松容易的事。」侍妾们一致推翻善月的猜测。

  「我觉得被关起来也不轻松,关的时日久了,正常人都会疯的吧?」善月细声反驳。

  「这么说也没错,换成了我是一定会疯的。除了犯下弥天大错,否则不该随随便便就把人关起来。」有侍妾点头认同。

  「有一种人最有可能被关起来。」另一个侍妾神秘微笑。

  「哪一种人?」众人疑问。

  「给郡王爷戴绿帽的小、妾。」

  原本众人脸上轻松自在的笑意一瞬问消失了,气氛突然变得僵凝起来,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善月曾经听父母亲批评过住在隔壁胡同的一名艳妇,说她跟卖豆腐的男人有染,给自己的丈夫戴了绿帽,所以知道那其实是「红杏出墙」的意思,戴绿帽是一种较粗俗的说法。

  「谁敢给王爷戴绿帽呀?那可是关系了整个家族宗室的血统。」艳若牡丹的侍妾微勾唇角,神情显得讳莫如深。「一旦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只有被关起来那么简单而已,关个几年还算是有人性的惩罚,冷酷一点就是直接逼你走上绝路,最可怕的是幽禁起来一辈子,逼疯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善月被这些话激起了莫名寒颤,纵使天清气爽,她却被突然袭来的阴沉气氛冻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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