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鹤顿时无言,他很清楚她是认真的;就算她知道大师兄早已知晓摧心毒解毒之法,甚至打算利用她成为牺牲者,她仍会无怨无悔。
只不过他忍心让她这么做吗?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化解大师兄体内的摧心毒?
入夜后的恨情谷,一片清冷寂寥,天际开始飘下皑皑细雪。
梅绛雪怔怔地望着窗外飞坠的雪花,心中却已转过千百愁绪。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在不让雁哥哥察觉的情况之下为他解毒呢?她苦苦思索着。
眼看冬至已过,除夕将至,雁哥哥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赶紧想出个办法来。正思索间,一阵细微的叩门声传入她耳里。
微微一怔后,她轻掩上窗扉,赶紧起身前去应门。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是瞿虹。
她随即微笑地点头招呼,“虹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自从为瞿虹解去十衰散的毒性后,她就很少再见到她;就算碰面了,她也总是视若无睹地走过自己身旁,冷漠的态度和她初来时的态度大相迳庭,没想到今日她竟会在夜里造访。
瞿虹淡睨了她一眼,迳自关上门走进房里,冷冷地道:“我有话跟你说。”
梅绛雪不解地望着她,是什么事这么重要,让她非得在夜里才能说?
彷佛看出她的疑问,瞿虹冷笑了声,“我要跟你说的事和你的雁哥哥有关,而且还是非常重要的事。”
“雁哥哥他怎么了?”梅绛雪霍地睁大眼,神色忧慌地盯着她,“是不是毒性又发作了?”
“哼,何必装出一副担忧心焦的模样?”瞿虹冷嘲,森冷地瞪着她,“你若真关心他的话,为何还迟迟不肯为他解毒,莫非你也怕死?”
第9章(2)
梅绛雪愕然一惊,“你、你知道摧心毒的解法?”
“怎么,很惊讶吗?”柳眉一挑,一抹阴冷的诡芒瞬间闪过她眼底,“我不妨老实告诉你,非但我知道,就连雁儿也知道。”
“雁哥哥他也知道了!?”梅绛雪喃喃低语,“那为什么……”
“你以为他会为了活命而让其他无辜的女人牺牲吗?”心中的疑问尚未说出口,瞿虹迅速截断她的话。“而且……”她的神情蓦然转变,流露出一股柔媚娇赧之态。
“除了我,他绝不会碰其他女子。”她微带一抹得意地接着道:“当然,他更不会让我为他祛毒,这个中原因你应该知道。”
她的话微微刺痛了梅绛雪的心,“雁哥哥他和虹姑娘你……”她黯然问着,然多日来的疑问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想问我和雁儿是什么关系是吧?”瞿虹冷诮地笑睨着她,一语点出她心中之结,“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我对他而言,是他可以舍命相护之人,这样说你应该懂吧?”
心口骤然一揪,她只能怔愣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明白瞿虹和冷雁之间的关系,然而真正印证了这件事,却仍对她造成莫大的冲击,一股沉重的失落感紧紧的攫住她。
见她神色黯然地静默无语,瞿虹顿觉心中畅快了些,多年来的恨意稍稍获得宣泄。但这还不够!
“你可知道雁儿为什么要瞒着你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她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不会傻得以为他真的爱你吧?”
梅绛雪蓦地一震,芙颜浮上一抹苍白的颜色。
“老实说,他只是想利用你!”瞿虹不等她回答,猝不及防地使出致命的一击。“先是让你医治我和俞一飞、杜鹤体内的毒,而后要你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他解摧心毒,所以他必须先夺得你的心,让你爱上他。”
“不是这样的!”梅绛雪忍不住为冷雁辩驳,“雁哥哥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算真要以我的命换他的命,我也不会迟疑!”
“哈!好感人呀!”瞿虹讽刺地冷嗤道:“用嘴巴说说谁都会,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让他不恨你吗?别傻了!这世界上除了师父以外,他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心猛然被狠扎了下,“雁哥哥他恨我?”澄澈的明眸瞬间浮上一抹戚惶无措之色。
“没错!”瞿虹眯起眼森冷地瞪着她,“我想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当年杀死雁儿父母的,正是你的生父仇煞!雁儿之所以会家破人亡、还饱受毒害,全是拜你所赐,你说他会不会恨你?”
梅绛雪顿觉胸口一窒,猛然踉跄了下,“我、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他,欠他太多……有生之年,只怕我都偿还不了……”
“那倒也未必!”瞿虹口气忽地一转,“你若有心补偿,那就赶紧为他解去体内的摧心毒。”
梅绛雪咬了咬唇,僵硬地点点头,“我早已有此打算,原本只是怕雁哥哥不会同意,但现在……”她神色愀然地垂下眼,剩余的话哽在喉中,再也说不出来。
瞿虹闻言,微眯的杏眸顿时闪现精芒,“你愿意为他解毒?”
梅绛雪再次点头,泪光隐隐在眼眶中闪烁。
“很好,你总算还有点良心。”瞿虹扬眉淡睨了她一眼,“父债子偿乃天经地义之事,用你一条命换雁儿一条命也不为过!你打算什么时候为他解毒?嗯,依我看,这事要越快越好。”没等她回答,瞿虹继续接着道,断然地替她作决定,“就明天亥时吧,你到琼苑来,我会让雁儿在房里等你。这件事我不想让一飞和杜鹤知道,以免滋生不必要的麻烦。”
梅绛雪轻轻颔首,“我明白。”
瞿虹满意地点点头,而后转过身准备离开,才走了几步,却又忽地停住脚步,旋即回过头来,双眸射出两道森冷的厉芒直盯住梅绛雪。
“记住,今晚我跟你说的话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不待梅绛雪回应,她说完话便又立即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愁思满怀的梅绛雪才自怔忡失神中清醒过来,望着再度回复静寂的房内,一阵寒意陡地袭上她全身,令她不自禁地伸手紧紧环抱住自己。
一样是细雪纷飞的夜晚,梅绛雪依约来到琼苑。
清冷的月光照映出满园皑皑雪色,白净得似乎不染凡俗尘埃。
梅绛雪站在房门外,怔怔地望着眼前一片银色世界,思绪不由得飘回许多年前那个造成悲剧与分离的雪夜……
许久之后,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收回缥缈迷蒙的视线,缓缓打开了门。
房里,瞿虹正坐在圆桌旁等着她,桌上摆着菜肴,却没看到雁哥哥的身影。
“你来了,没让任何人瞧见你吧?”瞿虹缓缓抬眼睨向她,神情冷淡地问道。
梅绛雪摇了摇头,走向瞿虹,“虹姑娘,雁哥哥他人呢?”她嗫嚅地问,掌心微微出汗,只因害怕与他面对面独处,怕看到他眼里不再隐藏的恨意。
瞿虹的目光示意地瞟向罗帐半掩的床榻,顺着她的视线,梅绛雪看到了躺卧其上的冷雁。
瞬间,她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心忧急的神色,“雁哥哥怎么了?他是不是又毒发了?”她忍不住急切的问道。
相对于她的紧张忧心,瞿虹却显得极为淡漠,“别紧张,他只是有些不胜酒力罢了。”一边说着,她微敛的双眼隐隐闪着诡异的幽芒。
原来是喝醉了!梅绛雪蓦然揪紧的心这才稍稍松缓了些;然而,紧接着窜进她脑海里的想法,让她不由得神色黯然地垂下螓首。
雁哥哥为什么要喝酒?难道他真的恨她恨到不想清醒面对她的地步?
“我不干扰你为雁儿祛毒了,明日卯时我会再过来。”瞿虹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她的愁思,“该怎么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可别临阵退缩了!”
一听到瞿虹要离开房间,房里将只剩下她和雁哥哥,梅绛雪陡地慌乱无措了起来;待她自惊慌中回过神时,瞿虹早已不见身影。
烛火影影绰绰地闪烁着,寂静的夜里唯一清晰可闻的是她那惶乱失序的心跳声。
一步步缓缓走向床榻,漾满愁绪的水滢瞳眸幽幽地凝睇着冷雁深峻的容颜,爱恋不舍地游移过他脸上的每一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趁他未醒之前,她才能毫不保留爱意地放纵自己,痴痴地恋着他。以后她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心翼翼地在他身畔坐下,她缓缓俯下身子,让自己的脸轻轻贴靠着冷雁温暖的胸膛,品尝着这一刻短暂的幸福与满足。
“雁哥哥,我不要当你的仇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永远当你的小雪儿,但愿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她喃喃低诉着心底的话,浑然不觉冷雁已醒了过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虹姐备了酒菜,要他陪她一块儿喝几杯的,怎么忽然变成了雪儿?虹姐人呢?他又怎么会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