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菱一走进兰道威的办公室,便冷冷地瞪视着他,眼里净是无声的控诉。
“请坐!”兰道威若无其事地招呼着。
“不必了!我马上就要走了!”李宛菱冷冷地回答,并将她手上的杂志丢至兰道威的桌上。
“为什么和子衿解除婚约?”这话既是质问也是责备。
“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也在场。”兰道威眯着眼,同样冰冷地说话。
“就因为子衿向董艾薇说的那些话?你就完全否定她对你的爱?”李宛菱无法置信地问道。
“她爱我?哼!”兰道威轻蔑地笑着,“恐怕爱的是我的财富和权势吧!”
“那你就真的太不了解子衿了!她这个人重视面子和尊严胜过金钱,骄傲得不得了!你以为她会为了你那些花也花不完的金钱而抛弃她的尊严吗?”李宛菱厉声地道。一向亲切可人的脸蛋变得凝肃而冷冽。
“这只是你的说辞罢了,身为她的好友,你当然替她说话,为她粉饰一切!”兰道威紧抿着唇,不为所动地回答。
他的话激怒了早已忿忿不平的李宛菱,只见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手册扔给兰道威。
“这是子衿从小到大所写下的心情札记,原本她要丢了它的,但我认为这本札记非常珍贵,偷偷地藏了起来。你看过以后,再来对她下评断也不迟!”
话一说完,李宛菱转身就走,来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背着身子,缓缓地叹道:“看来这次你真的伤她太深了,否则她不会不告诉我一声,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无亲无故了……”
仿彿再也说不下去,李宛菱黯然地低头离去。
李宛菱走后,兰道威紧盯着桌上那本泛黄陈旧的札记,仿彿过了一世纪之久,他伸出颤抖不已的手,缓缓地翻开。瞬间,稚嫩而清秀的笔迹一一映入眼帘。无法停止地,他几乎着了魔似的,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兰道威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深切而悲痛的哀号,久久不散地在这宽广的楼层中回响着……
☆
翌日下午,李宛菱在店里发愣着,突然间,门口的铃当响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来的人竟是兰道威!
才一日不见,他竟像变了个人似的,棱角分明的下巴冒出了青髭,棕眼晦暗无光,衣着也显得凌乱,二眼之下更有着疲惫的黑眼圈。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看着他这副样子,李宛菱的气全消了。“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她无奈地回答。
兰道威痛苦地闭上眼睛,步履微微摇晃着。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朝李宛菱露出一抹凄凉的淡笑,“谢谢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找出来的!”
而后,接连一个多月,兰道威用尽各种方法和管道,却始终找不到方子衿,她就像被蒸发了似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这个结果对兰道威造成不小的打击,几乎让他陷入绝望的深渊。
从此以后,兰道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照常的吃,照常的睡,照常的过日子,但他心里很清楚,体内一部分的他已经死去。
☆
半年后
略显瘦削的兰道威正埋首于文件中,这半年来,工作成了他最好的疗伤止痛药。忽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兰道威抬起头,按下按钮。
(兰先生,楼下有位李宛菱小姐找您。)总机小姐向他报告着。
李宛菱?难道是有了子衿的消息?
“请她直接上来!”兰道威略显激动地吩咐着。
一会儿之后,敲门声响起。
“请进!”兰道威急切地喊道。
满脸笑容的李宛菱走进来,看他那毫无掩饰的心急模样,她笑得更开心了。这半年来对他的折磨也够久,足以试出他对子衿的真情挚爱。
“请坐!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兰道威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开门见山地问,声音微微颤抖着。
“别着急,慢慢听我说。”李宛菱先是安抚他,然后不疾不缓地说:“这半年来,子衿一直待在美国,她和她的母亲、继父以及同母异父的弟弟在美国乡间住了一阵子,直到一个月前才回台湾。”说话的同时,她掏出一个信封袋递给兰道威。
“这里面有几张她寄给我的风景明信片,其中两张是以她的个人生活照制成的,你看了之后可别太激动。”李宛菱的眼里奇异地闪过一抹俏皮。
兰道威屏住呼吸抽出一张张明信片,头几张全是美国乡村小镇的街景或田野风光,最后两张的确是子衿个人的生活照,他专注地凝视着,两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照片中的方子衿开怀大笑着,脸色红润,双眸晶莹灿亮,她显得非常快乐。他的视线往下移,棕眸倏地圆瞠,她的双手竟“捧”着圆滚滚的肚子,那模样是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她……她怀孕了!”兰道威如鲠在喉,几乎说不出话来。“恭喜她,遇到了个好男人!”压抑着心中的剧痛,他勉强自己镇定,并尝试挤出一抹微笑,但那笑容看起来苦涩不已,简直比哭还难看。
“哈哈……”看着他那副模样,李宛菱终于忍不住地大笑出声。一会儿之后,她勉强止住笑,一脸正经地对着他说:“你这个笨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她的话让兰道威的心情瞬间由地狱跃至天堂,又惊又喜地直盯着照片。“她怀了我的孩子……”他雀跃地喃喃自语着。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可是瞒着子衿告诉你这件事,接下来就看你自己!”李宛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兰道威,“我已经写上她的详细住址,并且事先知会过伯母,她会让你见子衿的。”她轻吁了一口气,总算将此行的任务圆满达成。
“谢谢你,我一定会让子衿和孩子回到我的身边!”兰道威感激地说,棕眼里重新燃起坚定粲然的希望之火。
☆
台中 太平市
一辆宾士车停在一栋日式建筑、有着宽广庭院的平房前。兰道威跨出车子,来到朱漆大门前,伫立了好一会儿,他伸出手按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气质典雅、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温蔼的笑容。她毫不掩饰地直盯着兰道威,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片刻之后,那中年妇人突然说:“原来你就是她画中的人!”
兰道威不解地望着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见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谁,请进吧!”
兰道威随着中年妇人穿过庭院来到客厅,二人面对面地坐着,顿时陷入一阵沉寂。
“你好,敝姓兰,我想找一位方子衿小姐。”他首先打破沉默,礼貌地说着。
那中年妇人微笑的点点头,“我是子衿的母亲,关于你和子衿的事,宛菱都跟我说了。”
兰道威的瞳眸瞬间闪过一抹痛苦的幽芒。“对不起,伯母,我……”他略微沉痛喑哑的声音简直无法再接续下去。
方子衿的母亲宋晓枫露出一抹了解的微笑。“你不必向我解释,真正需要你道歉的人是子衿,她就在后面的画室里,去吧!”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脸上流露出慈祥的光辉,默默地鼓励着兰道威。
兰道威感激地望着她,并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朝屋后走去。
“兰先生!”宋晓枫突然叫住他。
兰道威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来望着她。
“我……我和子衿的父亲让她吃了不少苦,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带给她幸福。”宋晓枫眼泛泪光,嗄哑地道。
兰道威缓缓露出一抹坚定而充满自信的笑容。“我会的!”
☆
午后的阳光筛过后院的树叶缝隙,透过落地窗,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洒下缕缕的金黄。
这是一间光线充足、颇富巧思的画室,里头摆满了许多幅画,包括已完成的和未完成的。窗边立着一个画架,方子衿正坐在画前,对着画布发呆。
今天天气太好了,阳光和煦地照射着,她贪婪地享受着这绵绵的暖意,舒服得根本动也不想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调色盘和画笔,缓缓站起来,对着窗外伸起懒腰来。
兰道威打开门,正巧看见这幅情景,金黄的光线将方子衿衬托得有如精灵般,她的长发扎成辫子垂于背后,仍是那么地细致动人;若不是那浑圆突起的小腹,兰道威真要以为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仿彿感应到有人的注视,方子衿缓缓转过头来,明亮澄澈的瞳眸对上了兰道威幽黯深情的棕眼,刹那间,空气仿彿静止不动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方子衿打破沉寂,冷冷地道。
兰道威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她定去。“我来带你回去,还有我们的小孩!”语调温柔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