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至於那么残暴啦!不过使使什么诡计,下下符咒的小工程,我多少学了一点,放心,你绝不会缺手断脚,了不起是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只要你觉得精神不济时,千万别开车就没事了。」
郁敏的例子举得太恶心,加上她生动表情,梅格被吓坏了。
「你,你……你是个巫婆。」
「错,在我们国家这不叫巫婆,叫作驭夫术,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很乐意让你成为我第一个实验对象。」
这回轮到郁敏起身,步步向前,逼得对方节节後退。梅格全身颤抖,直退到门边。
「你不会赢的,就算除掉我,夕焄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女人。」梅格放手,最後一搏。
「这个好解决,你有没有听过中国道教里面有一招叫作砍桃花?拿起一把桃花心木剑,我砍、我砍……再多的女人都不难解决。」
「你疯了!」
梅格吓得转身逃跑。
她一走,郁敏全身虚脱,瘫在沙发内,酸酸的鼻黏膜分泌液体,酸酸的泪腺跟著来凑热闹,表面上她赢得风光,实际里她心痛得厉害。
走到玄关,套上运动鞋,她没跟管家交代一声,迳自走进陌生的大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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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地铁、出地铁,她让两条腿走到快抽搐。
腰酸、背累。环顾四周,触目所及都是外国人,白皮肤、金发、红发、高鼻子,蓝眼珠……
第一次,郁敏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和夕焄也处於这种格格不入的状态下吧!
他们不是同一种人,不在同一种生活层次里,他们之间本不应该出现交集。
是上帝弄错命运,将他们拉进彼此的生活里。他认识她、她对他友好,一次、两次……他是一个多么容易让女人心仪的男人,只要一个不小心,魂飞心不在。
他没错,错的是他的特质,她不适合他。
她警告过自己几千几百回,不能喜欢他、不能爱上他,可是脱轨的情绪作主,将她的心和爱情交到他手上。
她不晓得他有没有珍藏,只能一再否认她的情绪和他有关,於是,只要藉口合宜,她便放心地把自己留在他身旁,然後一步步,走到现况。
坏了,坏了,坏了,她的心坏掉了,她快刀斩乱麻的能力也坏掉了。
从前以为,只要多待一会儿,离去时便会少掉一些遗憾,现在才明白,越停留,不舍的感觉越容易将心蛀出填补不了的大洞!
她知道,她完了。
心无解、情无解,她想回到夕焄的房子,至少让两条腿暂歇,可是……东一条街、西一条街,她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她迷路了。
站在大街上,她茫然四顾,不管是未来或下一分钟,对她而言,她都看不见。
她迷路了,在繁忙的都会区,没有人会关心她的心情、在意她的无助,她的人生找不到正确出口。
「小姐,需要帮忙吗?」
一个高大的褐发男人站在她前面,她的英文能力不好,但这句简单话她听得懂。
「我……」
「你哭了。」男人递给她—包面纸。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泪水滚满腮边。是伤心或是伤情?
「请问你,可以帮我赶走爱情吗?」
郁敏知道他听不懂中文,所以放心往下讲,她并不晓得他是个怎样的男人,但她确定,他是个能倾听她情绪垃圾的耐心男人。
「我并不想要爱情,那个东西很麻烦、很容易让人失去定性,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将来年纪够大,找一个有家庭责任的男人,生两个小孩,我照顾你、你照顾我,好在晚年时有人陪伴。
「你说这是不是很棒的生活?不用去烦恼、不用去伤心,生活平顺得意,人生追求的不过是这种东西,你说对不对?」
郁敏朝著对方越说越顺口,只差没拉住他的手,强迫他听完她所有的心声。
突然,男人转身要走,郁敏愣愣地看住对方,没跟上。
他……不耐烦了……
五秒钟,男人停在街角,投入硬币,另一个五杪钟,他带回来两瓶可乐,拉起她坐到对街的教堂石阶上。
递过可乐,他的意图很清楚,他愿意听她说话。
「谢谢你的耐心。」
支持她往下说的是他脸上的阳光笑容,深吸气,她重新在脑海组织话题。
「我没想过,我不去追求爱情,爱情仍主动找上门,敲开你的心扉,它就这样来了,虽然我拚命说不要、请你走开,可是爱情比我的心还固执,它固执地赖著我、巴著我不放,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在男人眼中看见怜悯。
「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是啊!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是现在我真的无助。也许你要问——既然碰上了,就试试看嘛!说不定接在这段爱情之後的,也是两个小孩、一个老来伴、一段完美的人生。
「但你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一个太受欢迎的男人,多少女人为他倾心,多少女人想尽办法要争到他身边,求他一眼青睐。
「我不过是个普通朋友、不过不小心有机会留在他身边,就有人想尽办法打压我、不让我的生活好过。你想,接受这段爱情,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灌下两大口可乐,她用他的卫生纸,擦掉泪水。
「这还不是最糟的,自从他回美国之後,每天忙的不见人影,夜半他回到家,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又见他呵欠连天,根本不好意思打扰他。
「就这样,一天一天,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带我回美国,我猜测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带我回来,是不是单纯要介绍我和他朋友认识?在他心里我是怎样的女人?我有很多疑问,却被他的疲倦封杀。」
男人的脸上始终带著微笑。他听不懂中文,却是个最好的心理医生。
「有时候甚至我怀疑,他对我的好,只是我自己的无聊错觉,好几次我认为自己应该死心飞回台北,再不要管什么总裁、什么鬼秘密,单单纯纯做自己不好吗?
「可每当这种念头浮上,心就酿上醋酸,酸得我想死掉。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很坏,坏到让人跳脚?」
苦笑,她把整瓶可乐吞进肚子里,二氧化碳早早离开铝罐,喝不到呛鼻味道,只有甜得腻人的糖水。
「你需要的是勇气。」音波是男人的频率。
什么?他居然对她说话?
郁敏猛地抬头,没错,附近只有他和她,没有别人。
「刚刚……是你对我说话吗?」
「对。」男人说。
「你会讲中文?」
「我在大学主修中文。」
「所以我的话你全听懂了?」
天!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楣运绵绵无绝期。
「没有全部,大概有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够多了,噢,我居然对著一个陌生人大谈我的爱情?」她一脸想举枪自尽的模样。
「很糟吗?我以为自己是个不错的听众。」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这个年头不流行含蓄。我建议你,找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呵欠连天、不管他的疲惫有多明显,都把你心里的话拿出来问他。」
「问他什么?」
「随便啊!问他为什么带你到美国、问他为什么以为工作比你重要、问他,在他心中,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就这样问他?会不会太夸张?」
「他有权利拒绝你,可是没有权利用一团迷雾把你要得团团转。」
「如果,他对我……只是我自己的过度想像呢?」
「那很好啊!起码你离开迷雾中,心酸一阵,又可以重新追寻人生目标。」
男人的眼睛後面有三条鱼尾纹,笑起来时,有一点点夕焄的影子。
「所以……」
「你只是不够勇敢,加油,把你的心事告诉他。」
郁敏没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说了谢谢,只觉得他的微笑很让人安心。
男人低头拿笔写下一串数字和地址。
「需要帮忙的话,打这个电话给我。」
「你对我那么好,是纯粹出自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爱情把你变成刺猬了?好吧!我承认对你有兴趣,因为你很美丽,而且有一头我最喜欢的黑色长发,不过,事有缓急,这得等你厘清前一段恋情,我们再谈。」
这时,一个穿著制服的警察走到他们面前。
「请问你是段郁敏小姐吗?」
「我是!我不是非法移民,我是观光客。」
警察先生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在她回答「是」的同时,他兴奋地用对讲机通知同事。
「你是通缉犯?不会吧!」金发男人问。
「应该不是,到纽约,我一直安分守己。」郁敏怀疑。
警察关上对讲机,说了一大段英文,这些话还是透过金发男人的翻译她才听懂。
「有位寇夕焄先生找你找得快跳脚,他差点把纽约每一寸土地翻过来,他现在要送你到警局去,并请你先打个电话给寇先生。」
「夕焄找我?」还翻遍纽约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