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玫点了点头,她懂的,只是需要时间来修补自己的心。
转头面向父亲,她说:「妈妈是幸福的,到死她都怀抱著你的爱。现在就请你对淑纹阿姨好一点吧!试著爱她、试著把她放入你心底,这是你欠她的。」
「女儿……爸爸对不起你们……」莫叔老泪纵横。
「那就尽心补偿吧!爱我,爱红攻,爱你身边的淑纹阿姨,把你欠下的感情债,通道还清,至於欠妈妈的,请留到下辈子再还。」她把父亲和淑纹姨的手交叠在一起。
淑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轻轻地将手自丈夫手中抽出。「我们出去,让自玫好好休息。」
她推著丈夫离去,临去前同眸对白玫说:「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们走了,白玫起身走向落地裔。
明天?她还有明天吗?她不敢臆测……死了心、断了情……她再也不会是完整的叶白玫了。
第九章
一个月!整整一月,皓尘不再出现,像断了线的风筝,像断了情的陌路人,他们之间再无相聚日。
从楼上俯视楼下花岗,枯萎的玫瑰,毫无生气地在寒风中颤抖,孤伶伶的秋千架上,只朽冬风在戏弄。
趴回书桌前,她在稿纸上写下一行一行的心思……忘了是谁说过这句话
只要他是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就不会糟蹋你的情意。
而他的无心对待,算不算是一种糟蹋?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你不会做我的诗,就如同我不会作你的梦……
她从来就进不了他的梦中,只是……爱过方知情重呀!她的情沉重了她的心,让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爱过庄书瑾,从此生生世世背负著他的爱,不愿卸下。
她爱过他,从此生生世世再不敢回顾爱情滋味,连让人迷醉的浓酒都不敢再轻尝。
他能断得乾净,因为他对她无心、无爱。
她抬不出脚跨离这段感情,因为,她投注了所有心力,再无力爬出。
公平!她要找谁去谈公平?
「大姊!」姜垣敲著门。
她站起身开门,平静一如往常,没让人看出她的心正深陷苦渊,「有事吗?」
「我们要去接二姊出院,妈妈说你最近食欲不好,要不要一起到医院检查一下?」姜垣关怀的眸子望住白玫。
「你们去好了,我还有一篇稿子要赶。」食欲不佳,是啊!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医生,但……这事怎能让每个人知道?
「奸!我们可能会晚一点回家,因为妈妈说要带二姊去买一些衣服,添购一点房间的摆饰。」
「我知道了,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她温和地浅笑著。
「大姊……」姜垣吞乔吐吐。
「还有事?」
「我很高兴有你们两位姊姊。」他鼓起勇气一口说出。
「为什么?不怕我们抢了爸妈对你的宠爱?」白玫揶揄他。
「我是男生,不需要宠爱了,我可以保护你们。」他稚气的脸上有著坚决。
「谢谢你!」她拍拍他的肩。这是她的弟弟——流著相同血液的亲弟弟,
「如果、如果……」他语不成句,暗忖著该不该把话挑明了说。
「有事尽管说,就算说错了,姊姊也不会介意。」
「如果皓尘哥哥真的对不起你,我就不准他再跨进我们家一步!」他的脸上有著愤慨不平。
「姜垣……」她垂了垂眼,深吸口气,领受了他的好意。「皓尘哥哥没有对不起我。但是……我很谢谢你的关心,也很高兴有你这个弟弟,真的!」
「姊……」他环过她的肩膀,像个大男人般安慰起白玫。「姊,我们导师长得很帅喔!学校里那些花痴女生,都崇拜他崇拜的不得了。等你决定不要皓尘哥哥时,我就把他介绍给你。天涯何处无青蛙,何必单恋—只龙?」
「你的比喻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她摇摇头,歪著头看这个高她一颗头的大男生。
「意思就是满街跳的都是一群群数不清的青蛙王子,你何必为那种肉食性恐龙放弃常王子妃的机会。」要是皓尘哥哥知道他对大姊说这种话,不送他几拳才有鬼。
但为了白玫,他不惜阵前倒戈,谁叫他要欺负大姊——可他没考虑到自己的战斗力是否敌得过皓尘……
「常王子妃很惨的,你不知道黛安娜吗?何况,满街的王子我都看不上眼,我只喜欢你这只小青蛙。」大部分想当凤凰的麻雀,都会先摔个半死,自己个就是受伤惨重的那一个。
「那……我只好将就一点,反正娶某大姊,坐金交椅。姊,你再等我五年。」
「将就?我才牺牲呢!嫁你这个小不点,我不知要摇断几只笔杆才养得活你。」她推推他的小脑袋,
见她露出笑容,他言归正传。「大姊,那我要和爸妈去接二姊了,唉……歹命。」
「接二姊很歹命吗?」
「她每次看到我,都要打我的头,我看我真会被她给打笨,考不上大学了。」
「考不上大学叫她负责养你啊!反止她很会赚钱。」
「有道理,我听你的。」他对白玫挥挥手,走往楼下。
一关起门,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没除去,耸起的肩膀就已先垮下。
长叹口气——从小,为了怕妈妈担心,她已经练就一身掩饰工夫。才五岁不剑,摔了跤,明明痛彻心肺,她仍漾著一脸笑意,对著忧心忡忡的妈妈说:「不痛、一点都不痛,真的,」
她早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让害怕、痛楚形色於外。
人人都说她坚强,殊不知她一点都不坚强。她只是在人前坚强,人後……掩起脸来暗自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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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妇产科,白玫觉得好冷、好冷,是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吗?说了分手、说了离散,怎么孩子竟选在这个时候来临,她该如何招架?
留下他?没有父亲的日子她过多了,也过怕了。
自小尽管她再优秀、再懂事,总有人会背著她喊私生女,身分证上的「父不详」是她一辈子的污点呀!她怎能忍心让她的孩子走过和她一样的辛苦路!
可……一条命,一个有心跳、有感受的生命,她怎忍心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啃咬著指节,她的心好痛、好痛,孩子……她要升格当母亲了呀!一个柔软的小生命,一声声娇嫩的声音呼喊著妈妈,她舍不得不要他。
当年,妈妈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窘境吗?一个不受欢迎的婴儿,一条不该被延续的生命……
她该怎么做?亲手掐死他,或留下他,让孩子陪著她受一世苦?她不知道如何代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做出抉择。
靠著妇产科的玻璃窗,她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个灵呀!欲哭无泪就是专指她这种状况?
望著天……无语问苍天……谁来教她该怎么做?
艾芬坐在宾士轿车上,从车窗往外看见一脸哀凄的白玫。
妇产科?她……不会有了皓尘的孩子吧!要真是这样子事情就难办了。皓尘这孩子不但死心眼,还是个责任感超强的男人,那女人要是真怀了孩子,她就再也没办法把她弄出皓尘视线外。
唤停了司机,她步下轿车,高贵的身影走近白玫身边。
「叶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帮忙?我有车可以送你回去。」
白玫看了艾芬一眼,她很清楚,她不喜欢她,那又何苦来招惹?
「黎伯母您好。」
「大街上不好说话,我们先上车再聊。」
她领头往前走,没留给白玫反对的空间。白玫没有反抗,跟在她身後上了车。
门关上後,艾芬问:「你要上哪里?我送你一程。」
「我想到公司去。」去找皓尘吧!放下自尊、放下面子,为了小孩,或许他肯再接受她这狭隘偏私的女人。
「德硕集团公司?你要去找皓尘?」艾芬瞥过头问。
她不知道皓尘不在国内?皓尘说要搭八点的飞机回台湾,照这样算来,他人不可能在办公室里。
「是的,麻烦您。」她轻点下头,不敢多说一句,怕徒惹是非。
「可是……你不知道皓尘不在国内?」
「他出国了?」不知情写在白玫脸上,
她不知情?看来她和皓尘出了问题。很好!就藉这次机会把她一举赶出皓尘的世界外,切断她妄想飞上枝头的念头。
「小陈,在『玛琪哈朵』停下来,我和叶小姐有事情要谈。」她指定了一间附近的咖啡厅,「叶小姐,不介意和我谈一谈吧!」
「不会。」她应了声。
十分钟後,她和黎艾芬在咖啡厅面对面坐下。
「请原谅我开门见山地问,你和皓尘是不是已经有了非常亲密的关系?」艾芬抢先发言。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想和她多讨论两人的私事。
「我会这样问,足因为自从书去世後,皓尘的私生活过得非常靡烂。孩子大了,为人父母的很难再去掌控些什么,我只当他在疗伤,不敢有太多意见。就算要费心费力帮他处理掉那些他不再想要的女人,我也认了,谁叫我们是他的父母。」
「有很多这样的女人吗?」她的话刨开了她的心,挖出一个大血洞,
原来在她之前还有许多像她这种女孩,她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笑!难怪他可以走得毫不留恋,难怪他可以挥挥衣袖,不带走—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