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你别光是笑啊,好歹你也说句是或不是?”好吧好吧,这种发展实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但若不幸仍是发生了,最少让他在吓死之前满足一下虚荣心。
“别逗了,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你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呢?”哎~~该说他是自恋呢?还是说他在脸上贴金?他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个蓝眼珠的粗犷男……
浑身窜过一阵战栗,她忙将昨天未完成的制图重新定位,脸上红潮却迟迟未褪。
“不是哦~~”吴明杰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可别怪我乱想啊,你看你,看着我莫名其妙就脸红了,我当然会想歪嘛!”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看你看谁啊?”花盎然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可是我还是很纳闷耶,既然你对我没那个意思,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脸红咧?”他们俩认识这么久,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呢!
以他的经验看来,一个女人会突然失神、脸红,有点紧张又有点焦躁,百分之一百脱离不了“爱”、“情”二字,即使是再怎么不像女人的女人都一样,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将花盎然的“病症”也归类于陷入情海的范畴。
花盎然埋头做她的工作,精准地换算比例尺,并努力地将紊乱的呼吸调匀,下定决心把他过度热心的问号当成耳边风。
“盎然,你是不是恋爱了?”
“盎然,形容一下你的阿娜答嘛!”
“盎然,我们可以交换恋爱心得,我可以做你的恋爱军师。”
“盎然,你觉得四人同游怎么样?”
“盎然……”
“闭嘴!”突地,一枝削得锋利的制图笔心在零点一秒的瞬间,以零点一公厘的距离飞掠过吴明杰的耳翼,不仅成功地让聒噪的声音终止,也让她脆弱的耳膜得到救赎。
绕过小公园,穿出小巷,花盎然自然而然地走进巷口的便利商店买了瓶牛奶和一块面包,然后步出商店走往对街,在接近附近一块施工中的工地时,心跳开始微微加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举动,自从一个多月前的某一日,她在这里不经意地遇见“那个人”之后,她的脚每天总会不知不觉地在同一个时间走到这里,逐渐变成一种莫名的惯性。
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像定点公交车,每天上班前特意绕到此处暂留一会儿,或许是三分钟,也说不定是五分钟,甚至连下班时也一样,或许她期待的是可以再见到那个人,一眼就好。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蠢,可是却无法抑止自己不这么做。
其实她也被自己的执着吓了好大一跳,从小,她的个性就是随遇而安,任何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绝不强求,她从不曾如此强烈渴望某件事或某个人,但“他”,的确让她无求的心产生狂烈冲击,她没办法否认心底不断浮现想再见他一面的希冀和想望。
至于见了他之后呢?她笑着摇了摇头,她可没那个胆子开口跟他说话呢!她只要看看他就好──
“潞,那个小妞又来了耶!”工地进行到三楼,以他们的位置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傲视路过的行人,康仔眼尖,头一个发现越来越面善的“那个小妞”。
顷刻间,所有工人像蜜蜂看见了花儿,迅速向康仔的身边围拢,形成一个吵杂的小圆圈,除了被指名的男主角以外。
“康仔,到底是哪一个?”听说是潞的死忠爱慕者,每天都可以在早上和下午的这时间看到她,他才来上工没多久就听说了。“那个穿裙子的是不是?”
“不是啦!”康仔口沫横飞地指着花盎然。“看到没有?那个高高瘦瘦、留着一头薄薄短发的那个啊!”
“嘎?短发的那个哦?那个不是男生吗?”远远看起来像根细竹竿一样,康仔有没有说错?“他”真的是女人吗?
“乱讲!人家真的是女生啦!哪有男人长得那样纤细?”
“喉!水平很高哦,‘纤细’这两个字你也会用哦?”
“你装哮仔,好歹我嘛念到国中毕业。”
沈潞拿起一瓶矿泉水仰头就灌,蓝眸好笑地盯着那群碎嘴的男人,顺势将余光睨了眼他们口中的“那个小妞”,瞳底漾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女孩的确很有意思,真如康仔所说,每天都可以发现她在工地附近出现,自从那天与他眼神交会之后……
那种倾慕的眼神他看得太多了,也从来不觉得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通常那些女人会有三种反应方式:其一,只敢在远远的地方指着他笑得花枝乱颤,然后三两个女孩笑成一团,每走一步便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这种,属于较年轻的女孩,以学生居多。
其二,主动上前搭讪,用她们的勾魂眼对他放电,借机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甚至公然挑逗,这属于花痴型的女人,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其三,好奇地多看他两眼,顶多再回头看他一眼,这属于欧巴桑型的,大多为已婚妇女,说句自负点的话,她们的眼光是“纯欣赏”,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喂,康仔,你怎么可以确定那个人是女的?你看过她穿裙子ㄏㄧㄡ?”这厢还在努力讨论那个高瘦的彼方性别上的问题。
第1章(2)
“裙子哦?呒ㄋㄟ。”
“这样就说不定了啦,有的‘那种人’也长得粉像女人哪,说不准的啦!”
“什么是‘那种人’?”
“就是只喜欢男人的男人咩。”
“嘎?甘会?”康仔不死心地多看了两眼。“‘她’应该是女生哪……”看她抬起头翘盼的神情多秀气啊,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会是那种“只喜欢男人的男人”。
“别乱想,她是女孩子没错。”沈潞信步踱到康仔身边,加入支持他的那一方。虽然她的女性特征并不十分明显,但他可以确定她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你看你看,连潞都这么说了,可见我的眼光还不差。”康仔可得意了,摆出一副睥睨群雄的了不起脸色。
“好啦,算你厉害啦!”
“以女孩子来说,她算长得很高ㄋㄟ。”
“你懂什么?人家那个外国的模特儿都嘛长这么高。”看起来有一七○以上哦!
“这么高的女生也只有潞配得上啦,我们都被水泥袋给压扁了。”
“回去看看你爸妈高不高咩,这跟水泥袋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嘛,潞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扛水泥袋、挑砖块,还不是长得那么大块头。”
“潞有阿豆仔的血统嘛,长得比我们高是应该的啦。”
所有拉拉杂杂的话语全没进到沈潞的耳朵,他以臂环胸叉开双腿,居高睨着花盎然,正好与她仰起的眼神在空中互相交会,发现她呆愣了下,立即不自在地低下头,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唯独露在短发外面的耳朵变成红色,引得他发噱。
她的行为举止跟他所熟悉的那三种类型的女人完全不同,她既没有指着他偷笑,也不曾频频回首,每天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她,是他遇过唯一的第四类型女孩。
她到底在想什么?这样每天来看他一眼有意义吗?
事实上他满佩服她的勇气,一个女孩子每天不嫌烦地晃过全是男人汗臭味的工地,撇开灰尘、砂屑不说,单单那些像从难民营逃难出来的男人就够她吓的了,可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天天报到,该说她是天真还是少根筋呢?
看她肩上还背着一管蓝色长卷筒,她还是学生吗?若不是,那么她做的是什么工作?该不会那么巧跟他是同行吧?
盯着她渐行渐远的僵硬背脊,看来他把人家小女孩给吓坏了呢!
帅气的浓眉扬起,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他该找个时间会会她,看看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听说今天教授请假,不知道可不可以逃课?”
一进教室,明显地发现气氛比平常浮动了许多。花盎然在教室后门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几乎成了她的指定席,因为她的个子较高,而且不喜欢引起别人太多注意,所以每回上课她都坐在最易被忽略的角落。
“别傻了,西洋建筑史的教授最爱点名了,他一定会找人来代课,而且八成跟他一样龟毛,我看还是别妄想跷头比较好。”两次没点到名,这学期就死当,下学年还得再看一次教授的古板脸色,反正这学期好歹也过了三分之一,再忍忍就海阔天空了。
“拜托!为什么我们的教授一个比一个老,肚子一个比一个大,更恐怖的是一个比一个臭屁,这次可不可以换一个年轻点、帅一点的来‘养眼’啊?”
“就知道你犯花痴,教授耶!看得上你这副尊容吗?”
“咦?你说这是什么话?我的长相碍到你了吗?”果然,长相是女孩子最在意的死关,说什么都得扳回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