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站在她身旁,赞美地拍手。「开玩笑,我老婆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
任何人都感受得到大海的喜悦,尽管她不爱他,尽管她只是想找个依靠,一个可以接纳她泪水的肩膀。
她僵硬地笑。「你这么夸赞我,别人会笑的。」
大海佯装愤怒。「是谁?谁会笑?谁敢笑我老婆我就和他拚命!」
大海促狭的玩笑,让大家都开心地大笑,柯昀浓嘴边漾着笑,但眼底还是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
大海注意到了。他轻轻搂住她的肩。「累了吗?连试了好多套礼服,想不想休息一下?」
她点头。「我想去外面坐坐,礼服要先脱下来吗?」
婚纱店的小姐立刻答腔:「不用不用,妳先穿着,适应一下当新娘的感觉也不错啊!」
大海体贴地问:「需要我陪妳吗?」
柯昀浓摇摇头。「还有很多事需要你联络,我出去外面的小庭院透透气,待会儿就进来。」
大海抚着她的脸颊。「我希望妳快乐。」
「我知道。」
她踱步来到婚纱礼服公司外头的小庭院。小庭院布置得很温馨,有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她坐了下来。
秋高气爽,夕阳西下,凉风吹拂,感觉很悠闲。
她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轻松心情,突然一股被人注视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睁开眼。
想都想不到那个自己以为终其一生将不会再见的人,却站在自己面前。
花尧人。
「是你。」
见着了他,她的泪又落下来了。
花尧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渴望地凝视,将她美丽的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
「妳一定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新娘。」
她的泪水奔流得更加急切。「你怎么来了?」
「去日本比赛之前,先过境来看妳,而且,我有一个神奇的经纪人,所以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妳。」
她凝视着他。为了遗忘,她选择在伤口洒盐。「尧人,后天是我二十八岁生日,我要嫁给大海,我不是没人要的小麻雀。」
她撑着笑,却比哭还要狼狈难看。
花尧人倾身,轻轻地将她纳进怀里,他淡淡地扯开了笑。「妳绝对不是没人要的小麻雀。相信我,打从妳是我的路队长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崇拜妳。那时我不敢相信,一个这么文静的矮冬瓜竟是我们的路队长,而且还非常认真;我跟妳笑,妳都不理我,所以我才想试试,如果惹妳哭,妳会不会比较记得我?」
他笑,嗅闻着他熟悉的馨香。「国中的新生训练时,我发现我们班有几个男生打妳的主意,妳想想,我怎么可能让妳被别人追走?所以只好去哀求老师,说我自己有多坏就有多坏,有多孤僻就有多孤僻,只有妳可以治得了我,就像孙悟空遇到如来佛一样神奇。」
过往儿时的回忆,让柯昀浓噙开了笑。
「啧啧啧,羞羞脸,爱哭爱笑、黄狗洒尿。」
「我才没有!」
她羞红了粉颊,花尧人看得都痴了。
「国中妳就是这么爱哭,动不动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妳记不记国三的时候,我强拉妳陪我去看电影,演什么我根本没看到,因为妳死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哭,我气死了也高兴死了。那是妳第一次像这样偎在我怀里,从那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的眼睛离不开妳,我的拥抱只为妳而张开,妳是我一个人的柯昀浓……」
花尧人轻轻叹息。「上了高中,正值青春叛逆期,我想如果没泡个腰细腿长眼睛大的妹妹来当马子,我在同侪之间要如何立足?所以,我惹事、打架、辣妹一个换过一个,但,浓浓,我饥渴的视线还是全黏在妳身上啊!可是,妳是第一志愿的学生,我只是个私立高中的败家子,我想不顾一切追求妳,到头来却只能孬种地去吓走每个试图接近妳,追求妳的男生,直到大海出现……」
他轻轻放开了她,倾身,吻去她颊上的泪水。「我爱妳,小麻雀,记得要去美国之前,我下台中找妳所说的话吗?我要变成男子汉,一个可以匹配妳的男子汉!」
花尧人苦涩地笑。「只不过,我太笨了,我不懂得呵护和体贴,我只会像小时候一样霸道、无知、咆哮,妳曾经就在我怀中,我曾经拥有妳,是我舍弃这份幸福,我输给大海。」
他握着她的手就唇亲吻。「Sparrow就是麻雀,妳是我的,我是妳的,但,这是我再也达不到的愿望,小痲雀……」
花尧人闷哼一声,他失控地紧紧拥住她,急切地、热烈地吻她的唇,是那么悲伤,那么凄凉……
「浓浓,我的浓浓。」
柯昀浓感受到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的脸颊一片湿意,但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泪……
尾声
大喜之日,婚礼在一个小时后即将开始。
「妳快乐吗?」新郎倌凝视着美丽动人的新娘深情地问。
妳快乐吗?
柯昀浓像尊木头娃娃,不笑不语,她淡然的小脸覆盖着精致的蕾丝头纱,连心都像蒙了层纱,任谁都看不透。
她的心在三天前,花尧人离去时,已然死寂。
大海爱莫能助,能期盼的也只是,有一天她会看到、会接受他的真心。
余颂贤冲进新娘休息室,直嚷嚷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哎呀呀怎么会全挤在同一天呢?」
她火速开启休息室的电视,快速转到正在转播F1一级方程式赛车日本站现场实况的体育台。
热闹的现场转播声响扫去休息室原本的死寂。
大海不解余颂贤的作法。「余小姐?」
余颂贤眼尖地注意到好友死寂的瞳眸中竟有些微反应。这三天浓浓太安静了,安静到所有人都感到害怕。
她意有所指说:「过去的事,没什么好回避的不是吗?」
电视转播正巧在介绍法拉利车队的参赛选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Sparrow花尧人。一样的黑头发黄皮肤,Sparrow出现在日本,立刻掀起震撼,男人钦佩他、女人爱慕他,整个铃鹿赛车场出现前所未有的大爆满。
然而镜头前的花尧人变了,他不像之前参赛时,总是挂着迷人自信的浅笑,他变了,变得阴沈,整张脸毫无表情,连一向闪亮的耀眼黑眸也像是灭了光的星子般死气沉沉。
余颂贤幽幽地叹了好几口气。唉,电视里头一个,唉,电视外头又一个!这些人是怎么搞的?相爱就在一起啊,干么把自己搞得憔悴消瘦?!
柯昀浓覆盖在白纱后的空洞大眼,在看到电视上思念的人影时,眼底缓缓蓄满了泪,泪盈出眼眶,在脸颊上奔流成河。
他就在那里,在她举手就可以碰触到的地方,她看得到他,却只能让思念的痛苦不断折磨自己。她想他,她真的好想他……
柯昀浓的悲伤,大海看在眼底。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到浓浓面前,蹲了下来,掀开她覆面的白纱,浓浓伤心欲绝的模样震撼了所有人。
「浓浓……」余颂贤不舍。
大海拿了手帕,轻轻拭去她脸颊上不曾停歇的泪水。「浓浓,请妳回答我,妳快乐吗?」
柯昀浓眨着茫然的大眼,只是流着泪,默然不语。
「那,如果我放妳走,妳会不会比较快乐些?」
柯昀浓凝住了呼吸。「大海?」
大海轻轻一笑。「婚姻本来就是场赌注,看眼前也许我们很合适,但妳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们的婚姻必定会因为妳的悲伤而变得不再合适。浓浓,也许妳该正视自己的心。」
余颂贤捧着大肚子在柯昀浓身旁坐了下来。所有好友都不愿见到哀愁的浓浓,她总是挂着笑,单纯地追求她的快乐。
「浓浓,如果我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将妳送到名古屋的赛车场,妳愿不愿意?」
「阿贤,我……」
「思念是不会消退的,妳只会愈来愈想他。」
新娘休息室又晃进来一个人,这人来头大,责任也大,她是Sparrow的超级经纪人岩濑千夏。
「柯小姐,我愿意陪同妳一起前往日本,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让妳见到Sparrow。」
余颂贤好奇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她记得浓浓说过,Sparrow的经纪人并不乐见他们交往。「嗯?难不成妳同意浓浓和花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Sparrow可是一颗闪亮亮的摇钱树唷!」
岩濑千夏皮笑肉不笑。「会谈恋爱的Sparrow还比较可以沟通,失去柯小姐的Sparrow,变成没有笑容、只会使唤人的恶魔,权衡轻重,我宁愿柯小姐回到Sparrow身边。」
柯昀浓定定地审视着岩濑千夏。「我发现妳总是可以轻易找到我。」
岩濑千夏拿出这整个月的亮眼成绩,有相片、有清楚标示日期的光碟片,更有书面报告。
「这是?」
「Sparrow逼我留在台湾充当FBI,这些是妳的日常作息纪录,我每天晚上必须以视讯向他报告。柯小姐,那男人真的爱惨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