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俐妍,我还在等你开口。”瞥了一眼刀那双紧张得绞成一团的玉手,奕淮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心翼翼地瞄向奕淮,俐妍吞了吞口水,缓缓地出声道:“大哥,我想跟朋友合伙开花店,可是……我手头上的资金不够,你可以调点钱借我吗?”
不动声色,奕淮只是淡然地径自问道:“你会插花吗?”
从俐妍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就知道她的目的。夏家四兄妹分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因此平日生活他们是互不往来。所以每个月,他的贴身保镖会固定给他报告一次他三个弟妹的近况,自然,他很清楚她身上没钱。俐妍最大的毛病就是没耐性,让她静静地窝在公寓里,她是受不了的,只不过,能耗到现在才来找他,她的耐性倒也小有长进。
插花?她连什么花该长什么德行都搞不清楚了,她还插花?可是,她若是直话直说,钱根本不用借了。
“我朋友很会插花。”聪明的人,头脑就是转得这么快,这下子,他总不能因为她不会插花,就说她不能开花店了吧!
浅浅一笑,奕淮跟着说道:“万一你朋友跑了,不想再跟你合伙,那你怎么打算?”治标不如治本,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个样子,有钱就开家店来玩玩,搞垮了,就找人帮她收拾烂摊子,然后又当做没发生过似地从头来过。是该教育一下这丫头,她必须明白,没有付出一定的心力与代价,是不可能闯出任何的成绩。
“不会啦!梦琦她不会跑的!”那女人就像瞬间胶,一黏上去,你想拔也拔不掉,她怎么可能跑掉?
一点也不理会俐妍的不以为然,奕淮自顾自地又一次强调道:“如果她离开那家花店,你怎么办?”
不会就不会,他偏要说“如果”,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好吧!就算她真的跟我拆伙,我可以另外请人啊!”
“喔!照你这么说,如果接下来的这个人也不干了,那你又得另请高明喽!”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深谋远虑,像她这个样子,也难怪她只有亏损累累的份,而没有赚钱的命。“不是吗?”如果不另请高明的话,难不成要她自己动手吗?天啊!单是用膝盖想,也可以知道她弄出来的东西多么见不得人。
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奕淮漠然地又道:“若是请不到人,你是不是干脆拍拍屁股,来个关门大吉?”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到,不过……“不可能请不到人的!”只要有钱,还怕找不到帮手吗?
“是吗?你确定聪明的现代人,肯为一个既没有能力又没有远见的老板效忠吗?”
什么嘛!转了大半天,他根本是看不起她嘛!太过分了!
翘起了嘴巴,俐妍再也沉不住气地叫道:“那你是不肯借我钱喽!”什么叫做“没有能力”?就因为她不会插花吗?人家卖冰淇淋的老板,也不见得知道怎么做冰淇淋,为什么她卖个花,就得懂得插花?她哪里是“没有远见”?她也希望店愈开愈大,愈开愈多,可是生意不好,客人不愿意上门,她也没办法啊!
“我没说不借啊!”不给她钱,并不能改掉她的毛病,他要的是她能真正的成熟、独立。
他愿意拿钱出来?眨了眨眼睛,俐妍精神一震,掩不住那兴奋的口气问道:“大哥,你肯帮我,是不是?”
不正面回答,奕淮径自说道:“我们两个都知道,钱一旦从我的口袋出去,你是不可能再还我,所以基于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我认为,你应该给我一个足以提供你资金的理由。”
想不到他这么了解她,竟然知道钱是一去不复返。唉!条件交换,总比没钱拿的强吧!
“你说吧!我该怎么做?”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俐妍直截了当地问道。
晃了一眼桌上那份其实已定案的公文,奕淮主意一闪,从容地说道:“我们刚拿到香港‘Jeddy’服饰在台的代理权,我要你以个人的名义,负责将它打进台湾数一数二的‘柏氏百货集团’。”
“个人的名义?”
“你不代表夏氏集团,你只代表夏俐妍,也就是说,你必须自己想办法说服柏氏百货相信你的新产品,能够吸引消费者的喜爱,进而接受‘Jeddy’进驻柏氏百货。”
我的天啊!这听起来好像困难重重的样子。
望着俐妍渐渐锁紧的眉头,奕淮跟着故意说道:“怎么样?你做得来吗?”
“这……”看在钱的份上,做不到也得做啊!“我当然没问题!”希望如此。
“那好!明天你过来一趟,我会让祥云整理一份‘Jeddy’的资料给你,再来就靠你自己了。”
无奈地点点头,俐妍拿起背包说道:“那我明天再来。”挥了挥手,俐妍无精打采地晃出了办公室。
过了五分钟,确定俐妍已经离开,奕淮这才按下内线电话,对着他的秘书,也是他父亲在育幼院认养的干儿子李祥云吩咐道:“祥云,你帮我跟柏文瑞约个时间,我要拜访他。”
昏暗的大地,罩着一层迷的景致,霓虹灯的光彩,点缀着星光下的俗世,初春的和风,凉爽地摇曳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
走过蜿蜒的拱娇,沿着路径来到荷花池的右测,那是一座立在池上的椭圆形凉亭,迎着拂面而来的春意,柏文瑞不自觉地掏出了那条已经随身携带了四个月又十天的金链子,打开垂吊在链上的坠子,轻柔地抚过那刻在上面而令人无法忘怀的名字——“夏俐妍”。
那一夜,在夏氏集团隔年春夏时装展的庆功宴上,他原本只想暂时抛下人群,走出宴会厅,呼吸几口室外新鲜的空气,可是却意外地捡到从树上坠入他怀抱的小精灵。短短一分钟的接触,照理他不该起任何的涟猗,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的交错,她的明眸皓齿,她活泼、动人的气质,她孩子般的直率,紧紧地攫住了他的思绪,搅动着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尽管过了这么久,他却依稀闻到她留在他身上的淡淡清香,甚至连她不小心遗留在他身上的金链子,都有着属于她的味道。
他应该将金链子物归原主,彻底忘却了那一夜的刹那,可是无法平复的悸动,却教他抛不去握在手中的香气和记忆。
他知道他们会再相逢,只是,也许又是另一场淡然的来去匆匆,然后一直到有那么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终于决定他们两个应该交集,他会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再度重逢。然而,今天夏奕淮的来访,却带给他全然不同的契机。
夏奕淮以私人立场,请求他封锁‘Jeddy’服饰即将在柏氏百货设柜的消息,为的是让夏俐妍从头着手进行这个案子,学习做事的态度和技巧。本来,他只要依着夏奕淮的意思,压住整个消息,完全不过问夏俐妍的动向,可是,他漠视不了心里对她的强烈思念与渴望。他不想回避,这是他的机会,一个拥有她的机会,他已经指示所有的主管,只要夏俐妍来找,一律将她转交给他。
念头转着,耳边却传来呼唤声:“大哥!”
收起了手中的金链子,文瑞泰然自若地转向快步而来的柏家老二柏文勋。
“大哥,爷爷让你现在进书房找他。”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嘴上直觉地问着,脚上的步伐,却也毫不迟疑地跟着文勋顺着拱桥走去。
“没有,只说要跟我们三兄弟聊聊。”
“喔!”轻轻回应了一声,文瑞一脸的莫测高深,跟着又沉寂了下来。十二岁那年,父母亲飞机失事死亡,他们三兄弟可以说是在爷爷的严教之下长大成人,然而长幼有序的观念,让柏岩山对长孙的要求与寄望,远比另外两个孙子来得苛刻,因此也造成他们三兄弟在个性上的绝然不同。除了公司的事情,他老人家很少主动跟他们谈天说地,偶尔,问候的也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像这种刻意将他们三兄弟齐聚一堂闲聊的情形是从未有过,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 ☆ ☆
能够拥有三个优秀的孙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成就,只不过,如果他们懂得体贴他老人家的心,他会更加得意。
老大柏文瑞,三十一岁,精明、犀利,活似他柏岩山的翻版,却也是他最大的安慰。高中开始,就代替已逝的父亲,为接下柏家事业劳心劳力。除了学业上的压力,还得承担工作上的重责大任,毫无怨言地放弃属于他青春岁月该有的欢笑。今日柏氏在百货界的风光璀璨,还有跨海在大陆市场的活跃,是文瑞牺牲所有的享乐所换来的成绩。
老二柏文勋,二十八岁,善良多情的他,不管是个性或是长相,都像极了他死去的父亲。看着文勋,就仿佛看见自己的儿子重新活了过来,他是自己心里最沉痛的一块肉。文瑞的成器,加上文瑞对弟弟的爱护,使自己对文勋的要求也由严厉转趋宽容,毕竟文瑞已经失去了年轻的色彩,何苦又多加一个文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