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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娘剀切的控诉着,日青却愈听愈面无表情。“恨我吧!爱人不是一种福气,能恨,才是一种福气!”他置评了几句,便套上外褂,漠然的,头也不回的踱出客房去。

  终于和日青撕破脸了!燕娘除了十分后悔,心中更只剩迷悯与惶惶。她想着自己大概是生辰八字不好,才注定了愁苦不断;她想着未来的人生漫漫,路应该怎么走才算妥当?她想着……

  唉!她其实除了苟安于现状,其他也无法可想!而这或许又是生于封建世代的女子最大的悲哀!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

  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这是正在海宁上演的另一幕。在那有时惊涛拍岸,此刻却平静无波的海宁提塘边的某颗巨石旁,尹鸿飞正附在水翎耳畔,似戏谴又似挑逗的喃喃念着元人关汉卿的一段曲儿。

  水翎听着,半羞半喧半笑的撇过头去,假装不睬他。鸿飞怎么肯就此放过她。他轻拉着她下垂长穗,桂以珠玉的如云发缕,嘻皮笑脸窜改曲句道:“娘子,此刻正是‘涛定海宁静无人’,你就赏我一个‘亲’吧!”

  鸿飞的反应之快,令水翎莞尔,可他愈来愈厚脸皮,令她穷于应付。“鸿飞,所谓‘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咱们现在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海边!”

  “唉!水翎,你应当听过‘天为幕,地为床’,何况我现在是太早之望云霓;你就赏我一‘口水’喝吧!”

  他的一语双关,果真逗笑了水翎。她纤肩一耸一耸的笑着,边指向海。“你呀!‘口里甜甜,心头一把锯锯缣’。想喝水呀,你前头不就有一大摊,干嘛想图我一‘口水’?”

  “此水非彼水啊!海水是咸,口水是甜。而我是聪明人,自然只取甜,不取咸。”

  “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只娶‘田’、不娶‘贤’的势力眼呢!”水翎反过来以谐音馍他。

  鸿飞轻笑,故作不耐的催促,“好了,耍嘴皮于是愈要愈渴,这口水你到底赏是不赏?”

  ”不赏!”

  “不赏,我可要用偷的罗!”

  “来啊!来偷啊!”水翎俐落的跳起,在鸿飞意图攫住她之前,奔向海畔。

  于是,这对小夫妻便在落余辉中的海之隅、水之湄玩起了互古的追逐游戏。当然,鸿飞偷到“口水”了,而且还偷了不止一口。而水翎的“抛家髻”在鸿飞热情的蹂躏之下,又散乱了;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似乎已经抛却了鸿飞可能再度怪病缠身的阴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道出了人世的无常。鸿飞的祸,发展于他无法预知的风夕间,也发生在他不能算计的刹那间!

  就在他和水翎温存过一回之后的这个落日海畔,就在他俩正像孩子般携着手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突然从石旁窜出。

  这群人约莫四、五个,他们将鸿飞和水翎团团围往,从落日余辉中,看出他们的穿着颇为体面,并不像什么盗寇匪徒之流,其中有一个略称得上斯文的,更是穿金戴银、衣着奢华异常,一看就知道并非海宁人氏。而他盯着水翎猛瞧的肆无忌掸眼神,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没想到在海宁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竟有这么标致粉嫩的姑娘家,真教人喜出望外。”说这段话的人,正好是那穿着奢华的人,他看来像带头的,他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吱吱喳喳。

  鸿飞和水翎早就看出这几个人不像善类,而带头这人的轻浮话语,更证实了夫妻俩的揣测——这群人拦住他俩,根本是没安好心眼。

  身为男儿,鸿飞虽然不曾习过武功,但也本能的挺身护卫着水翎,并尝试客套的和他们周旋。“敢问各位大哥拦着我们有何贵事。天色已暗,我们急着回家呢!”

  “不急,不急,咱们公子想和这位姑娘多聊聊,熟识熟识。”另一个有点尖嘴猴腮的男子,这会儿代替他所谓的“公子”答腔。

  “是啊!我家公子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家了,姑娘,你不如先打发这小白脸回去,然后你留下来,陪咱们公子喝喝小酒、谈谈心,如果伺候得好,公于一时兴起,搞不好会收你做偏房,到时候,包管你锦衣玉食消受不尽。另一个獐头鼠目的,说得更是猥亵明白。

  “我是无福消受,也不想消受。”水翎不屑的轻哼。

  那带头的恶少,见她斜目瞪视,似乎更兴奋了。“小姑娘家,使起性子来,更见抚媚。”说着,还有意的以手指持了水翎的粉颊一下。

  水翎慌忙一缩,躲向鸿飞身后。“前人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请各位千万要自尊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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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人早死光了!而咱们几个方才明明看见你和这个小白脸在‘授授亲亲’,你又何必故作清高?”那带头的,好像很得意自己的偷窥。

  水翎气得粉脸飞红!

  听这些人的语音是字正腔圆,水翎有相当熟悉的感觉,料想他们有可能是打京里来的,可是他们心术不正的样子,却让水翎嫌恶他们有眼无珠。他们谁不去得罪,竟敢亵渎在京师里权势数一数二的靖府格格?

  至于被说成是“小白脸”的鸿飞,早已是着恼万分,更加上这批人摆明着是想调戏水翎,他心里更是气愤难当。“各位,咱们海宁这地方民风质朴,并不作兴调戏良家妇女,而你们若想找些姑娘陪你们饮酒聊天,海宁街坊倒是有几处酒家,爷儿们随时可以请便!”

  “嘿!你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呀?她的小亲亲吗?就算是,分一杯羹给咱们公子,也该算是你的荣幸!咱们公子,可是京里命官的儿子,你算什么,不过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又一个看来极魁梧的莽汉,很理直气壮的直欺到鸿飞身前。

  鸿飞虽然斯文,也不似那莽汉高大,却无畏无惧的回道:“我也许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可我却是这位姑娘的夫婿。她是我的妻子,我便有保护她人身安全的义务!而国有国规,王有主法,就算这位公子是达官显贵的儿子,也得遵国规王法,岂可轻侮我们这些寻常百姓。”

  一听说水翎是鸿飞的妻子,那几个人都是一楞,可那带头的恶少似乎是仗势欺人定了,他嚣张无序、目无法纪的诌道:“国规王法,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管得到这穷僻壤才怪。‘奶子大是娘’,同样的,‘官衔大是爷’,咱们京里来的人,偏作兴调戏良家妇女,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那人的厚颜无耻,着实令水翎这个皇室闺秀大开眼界。更恶劣的是,他又再次出手揪住水翎,并使眼色让另外几个莽汉困住鸿飞。

  这种以多欺少、倚势欺人的恶行,令水翎不齿,她直棱棱的瞪着那恶少,寒声洁问:“你说你爹官大,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那恶少暖昧令今的涎个笑脸。“你是特意为我下凡的天女!”

  “错!我是水翎,京城靖王府的二格格,当今圣上是我的叔父,靖王是我的父亲,我想,你爹官再怎么大,也大不过我爹吧!”

  “她……是皇室贵戚啊?!”

  “确实,在京城,曾听闻靖府的二格格远嫁到海宁来,没想到,咱们开罪的竟然是二格格。”

  因为水翎的亮出身分,几个汉子倒真被她辉煌的身世背景给吓了一跳,且行为略显迟疑。可那带头的,似乎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并不信水翎的话,还嘲笑她,”你为什么不干脆说你老子是当今圣上呢?你若真是靖府的二格格,怎会穿的像个村姑野妇呢?哈,少骗我了,本爷儿什么人没见识过!反正,今日你遇上了我,不陪我乐和乐和,我是不会甘休的。

  “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鸿飞虽被几个汉子围着,却正气凛然的喊道:“放开她!”喊完,更无畏无惧的冲撞向那几个汉子,意图救出落于魔掌之中的爱妻。

  可鸿飞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不只冲不开那些恶棍的围困,更在那恶少的一声令下,被那几个汉子一把架住。

  “我要动的,可不只她一根汗毛!”那恶少握紧杏日圆瞪的水翎,并朝鸿飞耀武扬威。“白脸的,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样?”然后那恶少又使了一个眼色,令那几个汉子开始殴打鸿飞!

  同一时间,水翎开始挣扎、尖叫。一团暴戾中,她只看见鸿飞生猛却无用的挣扎,拳头一个个重重的落下,落在他仍嫌单薄的身子骨上,那无情的一拳一拳,终于令他的挣扎逐渐微弱,当几口轿水从他嘴内喷出时,他已整个人瘫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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