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是直肠子。这种话大庭广众下说出去,人家还道我们没规矩,就是实话也说不得。”
“说的是!还是小姐思虑周详,奴婢真是该打。”
三个人缓缓走远,没人理会无足轻重的小丫头。
眨了眨眼,湛蓝耸耸肩,落了个轻松。照眼下情况看来,她们主仆将会一路忙到晚上,没空支使她。
那么……现下这空档,到哪边遛遛好呢?
嗯……去看看那位王家千金长怎样好了!从家里出来至今半年有余,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大美人哩!当然,所谓大美人的标准嘛,自是以她美美的母亲为基准,刚开始她以为不难,可事实证明,那难透啦!就连曾经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季家大少奶奶白语翩,都没能入她眼,想来也着实失望。莫非真要进皇宫才能见识到真正的美女吗?
边想边走,才没走几步,便被叫住——
“喂,那个丫头!过来。”
叫她吗?她好奇地看过去,在南园拱门外,站着两名男子。一个身着黑衣,作府卫打扮;而另一个则十分有看头,一身银白服饰,腰间环着青玉束带,脚上蹬的是昂贵的白羊皮软靴,服饰简单俐落,更带着些许飘逸,看起来应是季府的主人之一了!
虽然她还没机会见过所有的主子,但是这一位她猜来应该正是那个传说中嗜穿白衣的二少爷吧?!
“还发什愣?快过来呀!”黑衣男子又叫了。
她走过去,问道:
“有什么事?”
“大胆!见到主子也不会行礼,你在谁手下做事呀?”黑衣男子出口就是一顿斥责。
“要行礼呀?你是主人吗?”湛蓝好不天真地问着,清脆的声音很博人好感。
“当然不是我!这位才是,他是二少爷!快来见过。”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连看人的眼光也没有。
湛蓝很慎重地看了二少爷一眼,然后严肃道:
“见过了。”
“不是这样见的!你是呆子呀!没人教你怎么行礼吗?我……”
一抹带笑的清雅声音介入其中:
“好了,李柱,等你教会这丫头规矩,天都黑了。这些就省了吧!”
“那怎么可以?二少爷!”李柱瞪大铜铃大眼,继续对着小丫头道:“主子平易近人是恩德,但是作奴婢的怎么可以视为理所当然?那整个季府还有章法吗?主子以后怎么带人?!”
“那你是认为让邵大哥没房好休憩,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喽?”语气里多了一分警告,虽然声音依然温柔可亲。
李柱当下清醒过来,迭声道:
“不不不!邵大侠重要,怠慢不得!小丫头,你回头叫三四个人去清理西园的‘翔鹤居’,务必在天黑之前打理好。当然,动作愈快愈好,说不准邵大侠随时就到了,虽然二少爷说他晚上才到……”
真是一个罗嗦的家伙,湛蓝摆摆手,走人了。
“喂喂!你去哪里?!”李柱大声问。
头也没有回:
“找人去翔鹤居清扫啦。”
“可可可……”他还没有念完耶,甚至还没让小丫头知道这邵大侠多么厉害、多么虚怀若谷、多么仁民爱物、多么……
总之,她太没礼貌啦!哪来的臭丫头?真可恶!转身欲对少爷抱怨——
“您看看,真没王法啦!少爷看这刁奴……咦?二少爷?二少爷?”跑哪啦?
可不是,这南园门口,哪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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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率非常快,约莫半个时辰就把清幽的翔鹤园给打扫干净了。毕竟平常这里就有人在打理,并不太脏,打扫起来不费力。
听说翔鹤居是西园里最好的院落哟!不消说,西园当然是用以招待男性贵客的地方,不过这翔鹤居极少对外客开启。刚刚来打扫的人里,有一个年资较长的有说明原因,听说这儿是特地给邵爷准备的。三年前他来住过一次之后,自此季家人把翔鹤居留着当作他的专用。
“邵爷、邵大哥、邵大侠……是什么大人物呀?很有名的江湖人吗?”
其他人退下之后,湛蓝给内总管留下来做最后的打理。可能是他老人家误会二少爷瞩意她留在这边服侍贵客吧!她沏了三亚龙井,从厨房端来瓜果糕点摆饰好,然后——开始吃将起来。
“出来这么久,我还以为我待的是寻常人家,哪知还是有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东西出来遛达。挺稀奇的,见识见识也好喽。”啃完一颗莱阳梨,将果核随性往后一丢——咦?怎没果核落地的声音?
她转过头一看,看到了梨核正被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住。
“啊!”她低叫一声。
那个有着修长手指的男子,亦有一张好看的面孔。
她轻巧地跳起身,赶紧低身一福,叫道:
“您是邵大爷是吧?”
他没应声,但也没摇头。
那就是喽?她猜。
空间里有短暂的沉默。然后,她甜甜一笑,端起桌上的果盘道:
“您是想吃梨是吧?快别捏着果核了,这里有整颗的呢,够您吃的了,您不必委屈啃果核的。要让主人们知道了,一定会怪我服侍不周的呀!”
第二章
妹妹问道:“跟山下人一起生活,很困难吗?”
“可不是!”哥哥大嚼熏羊肉,含糊着声音道:“你要比他们厉害、比他们机伶,不然就换他们来欺你压榨你啦。”
“怎样才叫厉害呢?”妹妹将刚出炉的肉沬馒头整笼放在兄长面前。
“厉害……就是……唔唔……即使是去当供人使唤的丫鬟……也……能把主人家搞得鸡飞狗跳,然后让他们还当你是大恩人、救世主……咳咳咳!”吃太快,呛到了!好难过,他双手大挥着救命讯息。
妹妹感动得抓住兄长衣领,抓得好紧好紧:
“你的鼓励,我记下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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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邵离,是一个江湖人,但不是什么大侠。
“你不要我服侍你呀?为什么?”湛蓝喝下最后一口龙井,眯着眼品味那上好的茶香滑过食道直往胃肠里去的美妙感受。
“我一向不劳烦季府的人,你只消把餐点送过来便成了。”
他身边带了一个手下打理琐事,随身行囊没三两下就整理完毕。自进门至今,约有半个时辰了,这个邵离没有赶人,甚至更没喝斥她这小丫头居然敢偷尝主子的食物,还让她留下来把满桌的东西吃光光哩。
是什么心性的人会如此呢?
说他随和是真,但并不好接近。隐隐中自有一股威仪散发,恐怕没人敢说他是个耳根软好说话的人吧?即使他一睑好商量的样子。
可能也是因为他特别奇怪,所以湛蓝才会大剌剌地留下来吃东西,只因他似笑非笑地在她端整盘瓜果给他时说了一句:
“不必客气,你继续吃个够。”
既然他真这么说,还给他客气什么?就吃啦!
显然邵离对她的胆识颇为佩服,所以由着她没尊没卑的放肆。从旁边那个下属一脸讶异的表情中可以读出,这男人不常做出这种纵容下人的事。
虽然已经吃完了所有食物,但是湛蓝仍是没有走人的意思。就算这个邵离没说什么,可那摆出的姿态便是要她识相退下,不过她就是能够佯装下去。没法子,她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娃儿呀,理所当然不懂人情世故嘛!
邵离坐在窗边那张红木太师椅上正在看一本书,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也是,做主子的没事理会下人做啥?视而不见也就是了。
不理她吗?那由她来发问总成了吧?!
“大爷你来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想从众家干金里找个媳妇儿呀?”
屋内的两个大男人都没料到这丫头放肆至此,同时把眼光移向她。偏她面对那犀利的视线,就是很粗线条的解读不出威吓压迫之感。
邵离伸手阻止下属出言喝斥无礼。不是说他愿意无节制地纵容,而是他好奇着这丫头何以敢如此放肆?就算是出身乡野无人教授以礼节、尊卑之分,也总有一丝因贫困而引发的卑琐气,见到身分高些的大爷,往往说不全一句话,早闪得老远去了。
但这孩子神色上无任何畏惧,更无讨好巴结,若不是穿了一身仆衣,还真是看不出来是当人家仆的。
“你名唤什么?”他问。
“湛蓝。”她站起身,碰碰跳跳绕过圆桌往他靠过去。
“停住。”他轻道。不让她更近,余三大步距离时止住她。
“我也没有想要更近呀。”她皱皱小鼻头。
“你在哪边做事?”是哪个房里教出此等大胆丫头?
湛蓝歪着头想了下:
“现在在表小姐房里帮手。”
“表小姐?”是谁?呀,是了,是那些娇客们。邵离立刻理解。“既是如此,何以你会在这儿……忙着?”
这人说话有刺喔!她小嘴嘟了下,决定原谅他,算是给他一个面子!毕竟他请她吃那么多瓜果呀。
“我也不晓得,二少爷的侍卫在南园门口拉住我,叫我带人来打扫这儿,方才扫好啦,内总管又要我待着,随时迎接贵客。所以我便在这儿了呀!”她也是很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