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
「有事?哈,你一直都有事,我早见怪不怪了,反正你是贵人多忘事嘛……」见泊车小弟将他的凌志开过来,她忽然要求。「送我一程?」
管墨起了犹豫。
「就凭我们之前的关系,让你花这点汽油钱,不过份吧?」见他太过明显的不情不愿,她也有些毛了。
睨视已隐约透着天明色彩的夜空,管墨也不拖泥带水,只求速战速决的将她送回家,然后自个儿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待神清气爽后,不再逃避的直接找可掬将事情摊开来讲清楚。
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太不适合他了!
「管墨?」
「上车吧。」
「我来开车。」
车让她开?
「干么,你又不是不曾坐过我的车,女人开车像我这么猛却又这么稳的,很少见。这是你曾说过的,忘了?」伸手,她不由分说的抢走泊车小弟递过来的车钥匙。
就算不清楚她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可是,她霸住驾驶座的举动让管墨微微傻眼,也有些无可奈何。
女人呀,若蛮横起来,简直不可理论。
「还不上车?」
心思扰烦的他没想太多,依言上了车,习惯性的系上安全带,眼角却不自觉的瞥向她。
「看什么?」
「妳的安全带。」
「怎样?」
「系好它。」
「我都不怕死了,你替我担心什么?」
闻言,他微微拧起眉峰,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轻声哼着冷笑,李佩珊不含糊,脚下油门紧踩,静夜里,刺耳的「吱──」声随之扬起,开了一段路,车速忽强忽弱,猛地再度疾踩油门,又一声「吱──」,车身飞奔出去,几乎像是要驭风而行。
「适可而止。」他语带保留的点她,神情逐渐凝重。
「你怕?」
「哼。」
「你也落海了吧!」
落海?
李佩珊这莫名其妙的形容词,他听不懂。
「她是谁?」
「……」原来她指的是这个。
见他沉默,她反而狂笑不止。
「真没想到,你管墨也会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Fanny。」
「叫我呀?不错嘛,你没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妳喝多少酒了?」
「是喝了不少啦,可是没有你灌得多,哈。」
听她呛得很High,再见她握着方向盘却笑得花枝乱颤,管墨的头皮微微发麻,下意识的绷紧神经,不动声色的想诱导她将车子停向路边。
该死,她喝了酒,说不定也嗑了药,他怎会没注意到?
李佩珊像是没听到他轻柔却坚定的劝哄,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动作熟捻地替自己点了根烟,吞云吐雾起来,细瞇的眼神直盯着前方。
「我对你真的很用心,你知道吗?」
静默,管墨无言以对。
正因为一夜过后,察觉到她输不起,他才当机立断与她撇清关系,就是不想好胜心极强的她陷入迷思中。
「为什么连我也留不住你?」
「因为我没心。」一语双关,希冀能唤醒她的理智。
「我愿意用加倍的心来对你呀!」
「这不是重点。」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重点?」
「我对妳没心。」听她说得忿忿不满,管墨也不敷衍。
一句坦白的拒绝,霎时将她震得哑口无言。
「别浪费精神在我身上,也别做傻事。」
「认识你以后,我所做的每件事都很傻,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也太矫情了?」若没借着酒意跟嗑了药的神胆,向来自视极高的她,根本就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明。
将她带着涩味的自嘲听进耳,管墨霎时浮起不祥的预感,再见她冷不防地将方向盘一扭,立时神情一凛,他展臂拨开她的手,大喝。
「妳这是做什么?」
「我可以跟你做对同命鸳鸯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奋力挣脱开他的箝制,使劲扳回导正的方向盘,昂贵的凌志大车车头一转,笔直冲撞向方形坚固的桥橔。
撞击力过于强大,虽然安全气囊承接了大半的冲击,可是,仍止不住两副身躯前抛的力量,昏过去之前,管墨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老天爷,千千万万别让可掬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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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的社会新闻头条,管墨的名字赫然在目。
可是,慈悲满怀的老天爷也算是帮了他半个忙,迟至近午时分,拓跋可掬在公司附近用餐时,才看到了这则新闻。
他撞车了?!
「可掬,怎么了?」一块儿用餐的女同事见她脸色蓦然刷白,也慌了。
完全听不见同事的声音,她紧盯着电视萤幕,眼神随新闻的内容而逐渐发怔,胃在绞痛,迟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还好,没生命危险,但因为撞击力太大而有轻微脑震荡,得住院观察个几天,而车上另一位伤者比他更幸运,身上只有擦撞瘀伤,不碍事──这人,是李佩珊,他的旧情人!
「妳到底怎么了?可掬,妳别吓我呀!」眼睛发直,呼吸也停了,活像是撞邪一样,她看了就毛骨悚然。
吓?
心中惨笑,拓跋可掬胀麻的脑子总算凝聚大半神魂,正想回句话,却不料纠紧的胃痛攀延到肚腹,只一眨眼,肚腹漫起了剧烈的刺痛,她倏地弓起腰,身子直打哆嗦,冷汗像是从骨子里泼出来似,疾涌而上。
见状,女同事当机立断,仓惶的视线机敏的瞟见恰巧自落地窗外经过的熟人,她冲出去喊住他,拦了辆车,两人七手八脚的将她送进医院。
眼、脑,一层薄薄的红雾浅浅聚拢,逐渐占据了她的神智,就要晕死过去的前几秒,她听到女同事一声惊呼──
天啊!流血了──
流血?
当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疾窜而上,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浑身无力,几个急促的喘息,冷凛的黑幕已完全罩了上来……
再睁开眼,黑幕转成淡淡的嫩彩,和煦的阳光斜洒进屋,拓跋可掬茫然直视着天花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虚软的神智也乏力追索,直到僵楞的眼角捕捉到杵在门口窸窣低语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五哥!
「流产?!」愕瞪着医生,拓跋斯五没能立即回过神来。
见多了这种意外却不算惊喜的场面,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也不以为意,再任他瞪个几秒,和声缓语的继续讲述病人的情形。
「五哥?」
听到病房中的低唤,拓跋斯五眼神一整,跟老医生再匆匆交换几句,随即跨着大步走近床畔。
「五哥?」真是他!
「我听到了,喊这么多声,妳是想换奖品呀?呵,多休息,什么事都别急。」
滚在舌尖的话没问出口,五哥的神情让她明了了一切,鼻一酸,眼泪滴滴滑落惨白的脸颊。
「别哭了,妳是想多打几天点滴呀?」轻叹着笑,他抽了几张面纸扔到她脸上。「没力气擦就给我盖着这张丑脸,女人家呀,无论长得再怎么倾国倾城,只要一掉泪,简直比七月半的好兄弟还要丑上十倍。」
心知肚明五哥是存心逗她开心,她任由面纸盖脸,半晌,很艰辛的抬臂轻举,毫不意外沉重的臂膀被一双大手给窝心捧住,彷佛想将她无法承受的痛楚给完全揽过己身。
轻轻摩搓着微带冷意的纤细手臂,拓跋斯五也不多话──要他说上几句感性的话,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即使可掬是妹妹,恶心话照样难以启齿。
「五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小时前。」
「这么快?」
「妳那同事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在第一时间就连络上我,口口声声说妳中邪了,要我快点回台湾。」
勉强勾唇,拓跋可掬笑得心酸,下意识回握住那厚实的大掌,胸口一阵翻腾的情绪,顿时,她使劲全力勾缠住兄长的手,紧紧不放。
「可掬?怎么又哭了?」
她无语,却止不住彷佛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风尘仆仆赶回台湾的五哥,大概万万没料到等着他的,是这么不堪的事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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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车后的第三天,管墨才悠悠醒醒。
「管先生?」
滞眸瞪着俯身观察他的谢宛愉,不解她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却又有着如释重负的喜悦……管墨的脑子在几秒后恢复功用,也立即捉到了重点。
「我上了新闻?」
「是。」还播了好几轮呢!可是看他懊恼的模样,她很善解人意的没再追加后面那一句。
这么说来,可掬绝对知道了!
闭上眼,他深深的吸足气,一把扯开身上的薄被,顾不得衣衫不整就要起身。
谢宛愉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巴巴的见他硬ㄍㄧㄥ着,即使是跌跌坐坐也不放弃,好不容易终于站稳了,他立即挥开她搀扶的手。
「妳回去吧,谢谢妳。」
「嗄?」谢宛愉微怔。
于公于私,她背负着全公司的祝祷与衷心的企盼,守在病房等老板睁开眼,倒没想到人才刚醒,还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真醒了呢!脑袋被敲了个大血包的老板就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