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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真搞不憧她为何有流不完的泪水,就算女人真是水做的,也该节制一点。江柏恩心里虽嘀咕着,仍无奈地伸手将她纳入怀前,一手环拥她的背,一手揉搓着她的头顶,深吸一口气说:

  “你再也没有哭泣的理由了,别哭了。”

  钱晓竺埋首在他宽广的温暖怀抱啜泣,无暇细究他为何怀搂自己,只是贪婪地沉浸于难以想象的幸福感中,好半天才听进他说的话。

  “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猛地以手肘撑开两人的距离,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擅面对自我的情感,双眉别扭地蹙起,直觉防备地僵着声说:

  “没什么意思。”

  钱晓竺唇角难过地住下坠,刚升起的一丝小小希望又化为泡影。失意的愁绪哽窒咽喉,她的心似缺氧般的难受。

  “你再哭,我就收回刚才的话,不要你了。”江柏恩注意到她逐渐弥漫水雾的眼眶,连忙警告。

  这回,钱晓竺终于了解他的意思。

  “哇!”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被吓了一跳的江柏恩挫败地望着上天,硬是无法把适才的威胁付诸行动,挣扎半天还是认命地环住她,任她去哭个痛快。

  她不再克制这段时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伤痛与委屈,所有的情绪一古脑地释放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如果你真爱我……我真的没办法忘记你,我一直等着你,可是你都……不理我。你怎么可以让我等这么久……这么久……”她不断捶打他的胸膛直到泣不成声。

  “幸亏柏恩从小被江伯父磨练惯了,否则这么打怎么受得了。”朱毅啧啧咋舌,转身表情正经地对张汉霖与何秉碁说:“女人的力量真是可怕。咱们共勉之、共勉之。”

  “你自己当心吧,老是害人自杀,有一天会受报应的。”解决了江柏恩的事,何秉碁也有心情说风凉话了。

  “喂,你别诅咒我,你们两个也是半斤八两。”

  “怎么把我也拖下水了?”张汉霖喊冤。

  “你敢说你没伤过女孩子的心?”朱毅理直气壮地说。

  张汉霖支支吾吾地无法否认,何秉碁勾住张汉霖的肩膀,支持地说:

  “不怕、不怕,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抵不过他一个人造的孽,上天有眼不会先找我们的。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朱毅气得直瞪眼,对着他们哥俩好的背影大吼:“何秉碁!等我,你别想省掉我这份!我今天非吃得你倾家荡产不可……”

  另一头,钱晓竺经过一番发泄之后,终于风歇雨止。她吸了下鼻子,揪起他的衬衫,就着已略潮湿的布料磨蹭泪痕未干的脸颊;突然感到一阵羞赧,身子一缩,闷着头嗫嚅:“对不起。”

  “没关系。”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说什么,她不禁担忧起来。

  “你是不是后悔了?会不会明天又不理我了?”说着,她紧张地仰起脸问。

  “绝对不会。”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随即因自己语气中的坚定而惊讶。也许他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洪水泛滥……他犹如困兽之斗地试图说服自己,却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愕然明了──

  原来他的心早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钱晓竺松了一口气,浑然不觉地偎近他紧绷的胸怀,羞赧轻语:

  “谢谢你。”

  她这般谦卑的言语,迅速抚平江柏恩激荡不已的心情;无以名状的感动澎湃胸口,充塞胸怀的点点情愫早已默默滋长茁壮──

   ※  ※  ※

  六月小暑,骊歌声中送走了博士、硕士、学士班毕业生,在校生正经历欢乐暑假前的痛苦关卡──期末考。

  才考完第一天,钱晓竺就有些熬不住了。说好期末考这一周不联络、不见面的,而她却不止一次埋怨自己,干嘛提出这种馊主意。好不容易最后一科考完了,只剩“国际关系”的报告交出去就解脱了。

  转动着手中的笔,她的心绪已自桌上敞开的教科书飘开。这个暑假她到底该不该留在台北呢?舅舅跟表妹一直期盼她能回嘉义团聚,可是他在台北──要是申请学校顺利的话,最晚九月他就得离开台湾了,他们能相处的时间竟足那么短暂。

  唉──她到底该怎么办?她抓着头发,绞尽脑汁想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走了。”范亦萩开门走了一步,回头嘱咐说:“快点写,助教说只剩三个人没交了。还有,等你决定好留在台北还是回嘉义后,打个电话通知我。”范亦萩因为家里交代,学校课业一告段落就得立刻返家。

  钱晓竺保证地连连点头。

  原本对钱晓竺如此轻易原谅玩弄她的江柏恩感到不谅解的范亦萩,与她冷战数日后,耐不住关心,又与她恢复情谊。

  有亦萩这样知心的朋友真好!钱晓竺洋溢幸福地笑着……

  不一会儿,刚走不久的范亦萩又打开房门,冲着傻笑的钱晓竺说:“楼下有你的电话。”

  跟范亦萩结伴下了楼,她转住宿舍办公室接电话。瞬间,她全身为之冻结,脸上惨白无血色──电话中自称是警察的男人,单调平缓地告知,她的舅舅跟表妹因为车祸。现正在加护病房急救。

  “同学,你怎么了?”

  她涣散的眼神对上询问的教官,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有如悬浮在梦境中,迟疑地对教官摇了摇头。

  教官微微一笑,又说:“如果没事,请把电话还给我。”

  她交出手中紧握的话筒,发愣地看着教官背转过身拨电话,半晌才移动发软的腿跨出办公室──最初的惊吓过去,不得不接受事实的脑海,混乱的思绪正快速搅动。

  她得立刻回家!唯一清晰的意念浮出脑中,她飞快奔回房间,胡乱装了一些东西,急忙下楼;突然记起,她得通知他们──亦萩尚未回到家,她留了话,说自己有急事回嘉义去了;江柏恩的房间没人接听电话。

  但离开以前,她迫切地想见江柏恩一面,仿似见了他就能保证一切平安无事,也许这时间他会在社团。她提起行李,急切地朝网球社奔去──

   ※  ※  ※

  刚打完球,他们全瘫在社团教室里,享受凉爽的冷气。

  “冰啤酒来了。”

  何秉碁的弟弟何钦贤被派去跑腿,他吃力地提着一大袋的啤酒进来,回身踢了门扉一脚,顾不得虚掩的门,急忙把啤酒堆上桌面。

  何秉碁、张汉霖──打输球的一方──掏出冰啤酒,一罐罐拋给挂着胜利笑容的朱毅跟江柏恩。

  “今天真是痛快!”朱毅一连接了半打啤酒,畅快地痛饮。“可惜,下周一开始我就得到医院实习了,你们也各走各的了。”

  这学期江柏恩、张汉霖与何秉碁都从研究所毕业了,其中江柏恩、何秉碁两人计画出国,张汉霖进入家族企业工作。

  “想不到你也会对我离情依依,太感动了。”何秉碁取笑朱毅。

  江柏恩淘气笑道:“朱毅指的是汉霖跟我,你别自作多情。”

  “真的?”何秉碁装出惊讶的神色,指着朱毅说:“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把我的冰啤酒还给我。”惹得大家笑得差点岔气。

  朱毅去了一个捏扁的空酒罐给他。“拿去,让你伤心个够。”

  何秉碁俐落接住,朝江柏恩的方向使个眼色说:“伤心的可不止我一个喔。”

  “你们斗嘴,别扯到我身上,”江柏恩警觉地抬起眼。

  自从江怕恩与钱晓竺复合以来,何秉碁、张汉霖两人就以在粗神经的朱毅面前捉弄他为乐。看在他们当初撮合有功的分上,他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地随他们去,但今天可是有外人在埸。

  张汉霖一见江柏恩介意,嘻闹的兴致越足高昂。他故意提起:“你对我的学妹到底有什么打算?”

  “江大哥,你跟钱晓竺到底是真是假?”何钦贤立刻好奇地插进来。

  “当然是假的。”朱毅自作聪明地说。

  “真的?”何钦贤表情疑惑。前一回打赌的事他略有所闻,可是后来盛传江大哥亲自到女生宿舍去……

  江柏恩含糊地说:“看朱毅怎么说就怎么喽。”他不想也不必在众人跟前剖析自己的感情。

  “是吗?”何秉碁、张汉霖有如唱双簧的高声唱和。“不知是哪个某人偷天换日,拿块破布换走了社里高级毛料的抹布。说起我们镇社抹布,那可特别了,有两条长长的袖子,看起来就像是件毛衣。”

  “你们两个别太过分。”江柏恩脸颊飘过罕见的一抹红,他羞恼地瞇起眼,威胁地瞄视笑得好不得意的两人,警告式的一字一句说道:“要知道风水可是会轮流转的,小心你们将来──”

  这番话,听得何钦贤一头雾水,他又问:“大家都猜这回你是玩真的,从没见过你跟别的女生在一起超过三个月的。”

  江柏恩横了眼完全不懂节制、捧腹笑着的何、张两人,故作不在乎状地对何钦贤说:“要是我拒绝了她,学校岂不是又要闹一次水灾?”他轻松地下了结语,希望能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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