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王妃瞪视着总管,几乎快问到他鼻子上去,「你是怎么搞的?早不放屁晚不放屁,为什么选在本王妃与王爷教训人的时候放屁?你这样还配当一个总管,还配活在世上吗?」
总管搓着手,忐忑的垂着头,「小人也不想的,请王妃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小人也是、也是忍不住才会放的……」
「还敢狡辩?」王妃眼里冒着火,婢女连忙摇羽扇替她熄火。
看着这一场闹剧,皇甫初雅忽然想笑,不知道令狐狂怎么想?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觉得好笑?
「妳这是在笑吗?」王妃眼尖的看到他们两个的反应,更不高兴了,而皇甫初雅一直赖在她儿子身上也让她备觉刺眼,「妳给我下来,不要赖在我狂儿身上,妳这个杂种!」
皇甫初雅眸若寒星,但语调懒洋洋的。「很抱歉,娘,媳妇的脚扭伤了,不能下来。」
「妳妳妳──妳不要再叫我娘!」王妃气急败坏,不得已只好妥协,「来人!端张椅子让世……世子妃这个杂种坐!」
「不必多此一举了。」令狐狂冷淡的说:「我不会把她放下来,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王妃见无法动摇他,不满更是加剧,「狂儿,你没听见刚刚娘说的话吗?这死丫头根本不是什么丞相千金,她是她那个寡廉鲜耻的娘和长工生的!」
「那又如何?」他无所谓的说:「我们都不会比她高贵。」
「你说的是什么话?」王妃无法置信儿子居然满不在乎,还这么镇定。「你爹昨晚和王大人应酬,王大人酒后不小心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你爹气得想告那个皇甫宁骗婚,你居然不介意?」
王大人是皇甫宁自小到大的至友,两人情同手足,在官场上互相关照,但往往出卖自己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令狐狂睐了脸色铁青的父亲一眼,嘴角扬起了轻蔑的笑。「想告皇甫宁骗婚,是为了他的尊严挂不住,还是为了我?」
「你这小子给我住嘴!」端奕王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脸红脖子粗的暴吼,「我命令你立即休了皇甫初雅!我们令狐家不要这样身世卑贱的媳妇!」
当他知道皇甫初雅居然是承相夫人偷汉子的杰作,他简直快气疯了,这简直是狸猫换太子的翻版嘛,皇甫宁实在欺人太甚了!
「抱歉,恕我办不到。」令狐狂背着皇甫初雅准备要走,他懒懒地说:「对了,我不会休妻,她会一直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如果她的身世传了出去,难看的会是谁,你们自己知道,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自己看着办吧。」
「狂儿──」王妃在后头拔尖声音、形象尽失的大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理,继续走。
过了好一会儿,远离了正厅的范围,望月楼就在前面,一阵徐徐的暖风吹来,背上的皇甫初雅总算开口了。
「你大可以休了我,我无所谓。」大不了再回丞相府。
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她的身世早晚会渲染开来,与她撇清关系是最聪明的作法,到时无论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她,他都可以置身事外,因为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如果他不休掉她,他一定会被无聊人士嘲弄的,因为他娶了一个假千金。
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世界之大,何处是她的家呢?
她看着停着花上的蝴蝶,如果她也可以像牠们一样,四处以花为家就好了,不会被人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接着又要被赶到下一个地方……
「妳以为我在跟他们赌气吗?」他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妳是我的人,除非妳也偷汉子,否则世上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休了妳。」
莫名之间,一阵热浪冲进她眼里,整颗心都热腾腾的。
就连生她的娘也忙不迭想与她撇清关系,他为什么要背起她这个大包袱?
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过去的岁月以来,她早已习惯一个人了,根本不需要他的同情。
「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笨?」她抹去眼泪,虽然不想让他发现她的脆弱,但却掩饰不住哽咽的声音。
「妳也很笨。」他转头看了背上的她一眼,「我保护我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有必要感动成这样吗?」
看她这么难过,他暗地里对自己起誓──他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只有他们两个……或者加上他们的孩子,不用担心被人赶走,不用在意旁人眼光的家。
「我哪有感动?」她的心怦然一跳,但仍嘴硬否认。
「那妳还哭?」他又回头斜睨着她,然后用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摇摇头,「唉,妳知不知道妳连哭起来也……好丑?简直不能看。」
刚才感动的情绪全被他损得全飞了,她挑了挑眉。「那你哭给我看看,看看怎么哭才美。」
「有什么问题?」他继续往前走,「待会回房后注意看,看完不要太崇拜我。」
她扯了扯唇,「我等会儿记得别吃东西才对,免得看了会吐出来。」
「所以妳的功力还不够高强,要多跟我学学,我每天吃得饱饱的看妳,都有办法不呕吐。」
她哼了哼,「因为我本来就赏心悦目。」
他对她说的话总是不够好听,可是伏在他的背上,自己却觉得很安心。
就连跟他斗嘴这种无聊事,也会让她感觉到自己在王府里不是孤单一个人,至少还有他在支持她……支持她?他有在支持她吗?
是的,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他就是给她这种感觉──
他在支持她。
第七章
「舅舅,你曾经对本宫说过,如果有机会,你想跟敌人在沙场上一决胜负,你要向外公证明,你不是什么都不会。」
当今的东宫太子,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龙诰,他的身形略矮,微胖,没有一般帝王的英挺,但他眉宇间饱满有气,眉不压眼,颧骨丰隆,一双沉潜的利目更是顾盼有神,具备了帝王将相之貌。
「现在想想,那些想法挺幼稚的。」令狐狂漫不经心的仰头喝了口酒。
这是闲人止步的御花园,百花争放、初夏的天候不冷也不热,宁静的园里只有他们甥舅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然也很保密。
「舅舅的意思是,年少轻狂的热血已经离你远去了吗?」龙诰用激将法。
「你呢?臭小子,你又是怎么说的?」他懒洋洋的看了龙诰一眼。「你十四岁那年,哭着说你不要江山只要荷花,结果呢,还不是害荷花被我凶残的大姊给逐出宫门了。」
他过去是曾经为了争一口气而想向老头子证明些什么没错,但是后来他渐渐明白,纵使他优秀得胜过他大哥,在他爹眼中,却永远比不过大哥。
况且爹算什么呢?充其量不过是个从来不顾他感受,也不爱他的老头罢了,他有必要为了向他证明自己而去沙场冒险吗?
年少时的想法真的很好笑,总想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而现在的他不是想开了,只是不屑为了他爹再做些什么。这就是洒脱的最高境界吧,他们忽略他,而他也把他们远远的丢在脑后。
龙诰苦笑一记,「不要再取笑本宫了,人在宫中,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他喜欢的宫女不为母后所中意,即便想将她留在身边为婢也不可以,母后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女人,跟外公端奕王实在满像的。
「还有,你十六岁那年又是怎么跟我说的?」令狐狂又睨了他一眼,「你说你不要当皇帝,你不要坐在宫里不知百姓疾苦,你要让贤给龙翼,你要征战沙场,做一名扬威边关的大将军。」
「不劳舅舅提醒,本宫从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龙诰叹了口气,搓搓下巴,遗憾地说:「只不过本宫后来想想,本宫的容貌欠缺将军的威武之气,恐怕无法震慑敌人,还是不要出去自曝其短的好。」
令狐狂白了他一眼。「满有幽默感的嘛。」
龙诰似笑非笑的拱拱手。「多谢舅舅夸奖。」
在他心里,无论身分如何转变,他与令狐狂的这份甥舅情谊永远不会改变,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为甥舅,其实更像兄弟。
「言归正传,舅舅──」龙诰啜了口酒,认真的凝看着令狐狂。「匈奴逼近雁山关,敌人势如破竹,悍勇的武副将军已经殉职了,主帅李远饶是用兵如神,却也中了敌人的埋伏而身负重伤。昨夜父王和本宫密谈了一整夜,要本宫速速推举一名副将再带援兵三十万远赴雁山关,本宫想也不想就说了舅舅的名字。」
他很明白令狐狂这些年来的放荡是为何,原本他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大舅死后,他就好像有意无意的,把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令狐家的一分子。
「臭小子,不要没良心。」令狐狂撇撇唇,闲散的说:「自己在宫里过安逸的日子,却把亲舅舅推到沙场上去送死,这样象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