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
浓浓的眉扬起,这个斯文的男人褪去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相不相信重要吗?不!我认为比相信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握当下。」
「你应该相信我。」他有他的固执。
从来没人质疑过他的话,他说一便是一,在商场上他一诺千金,没想到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竟然当著他的面,不相信他。
「我相信你对我特殊。」盈心回答。
只不过他对很多人都特殊,包括他的未婚妻。在今夜,她绝口不让「未婚妻」三个宇出现,一出言酸味会形成,她的在意会尽入眼底。
她不能在意一晌贪情、一夜眷恋,经过这场,她仍然是火鹤,是罗吉斯缇尔的台柱;至於他,婚姻在等著他、事业在等著他,他们人生轨道在远远的两个方向,接不了轨。
「我对你特殊,你呢?你对我是什么?」
她对他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怎给他一个正确答案。
「我对你是……」
攀上他的肩,她的唇堵上他的不情愿,濡湿温暖的感觉又回来,小小的身子满满的温情,她相信了,相信这种感觉叫作幸福。
他回吻她,大大的手摩蹭著她,仿佛她是最珍贵的宝藏,需要细心呵护,被宠爱的感觉传上她心里……
好吧!既然他坚持,就当它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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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起床的时候,盈心已经不在身旁。
他用最快的速度下床,半乾的西装挂在身上,飞车到罗吉斯缇尔时,它还没开始营业,敲敲撞撞好几声,始终没人来应门。
没办法,天衡只好先回公司把自己稍作整理,进行—整天的例行公事。
他根本没办法专心做事,他频频出错,文件在手上拿了近半个小时,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很不对劲,他自己知道,但无力阻止这份不对劲。
问题一个个在心中浮现。
盈心为什么离开?她不相信他爱她吗?她还会再回到罗吉斯缇尔上班?她住在什么地方?既然她不是她养母口中那种女孩,为什么在酒厅工作?在那种地方工作为什么能保持清白?她和那个江虥丰又是什么关系?问题一个扣著一个,环环节节,每个都和盈心相关。
终於,下班时间到,他驾起车子,再度飙到舞厅。
这回,虽然还没有客人上门,但已有两三个服务员在清洁打扫。
「先生,我们的营业时间还没开始。」
领班小毕走到他跟前说话,这才发现,他就是昨夜带走火鹤姊的家伙,虥哥说,他一过来要马上通知。
左脚往内跨,小毕还没来得及向虥哥报告,就让这个高大家伙抓住领子,动弹不得。
天衡口气不善问他:「我要找盈心。」
「我们这里没有小姐叫盈心。」
「我!」他气结,在他心中盈心是盈心,不该是火鹤,但为见她,他忍了下来。「我找火鹤。」
「火鹤姊还没来上班。」
「我找江虥丰。」
「好,请跟我来。」
天衡松手,小毕松口气,还好他自投罗网,否则他没把握能把对方抓到虥哥面前,环顾酒厅四周,那些防止酒客闹事的「保全人员」还没开始上班。
把他领进虥哥办公室,他走到老板面前:「虥哥,他就是昨天带火鹤姊出场的男人。」
「好!你退下去。」
小毕迅速离开,临走前没忘记带上门。
江虥丰和聂天衡,谁都不开口,单是静静地打量对方。
「我是江虥丰,记得了吗?」
说著,右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飞过来,天衡来不及闪躲,嘴角立现一片乌青和血红。
他没呼叫出声,嘴角的血让它沭目地挂著,怒目迎向他。
他说:「我是聂天衡,记得了吗?」同时,他的右拳虚晃一招,左拳却结结实实落在他颊边。
「很好,我记得你了。」
骁哥用手背擦去血痕,看来,他不是个普通的纨裤子弟,把盈心交给这种男人,他不用担太多心。
「我们的招呼打过了,我们可以文明地坐下来谈了吗?」天衡问。
「谈什么?先谈谈你昨天把盈心带出场的事情好了,你凭什么带她出场?」他们家盈心娇贵得很,出场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因为我爱她。」
「哈!爱她的男人多的是。」
爱她的美貌、爱她的身体、爱她的灵魂,光一个爱字,全台湾可以找出三百万人来爱她。
「他们爱的是火鹤,我爱的是曾盈心。」
「是她告诉你,她叫曾盈心?」眉皱起,虥哥疑问。
「她不该是曾盈心吗?」
「不!她恢复旧姓『姜』,自从曾与正把她用一百万卖出後,她和曾家再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是曾家把她卖掉!?」声调拉高,他简直无法置信,相信多年的话不但是恶意谎言,还是个可怖阴谋。
「你怀疑?从小她就是曾家的工作机器。」
「曾家让她念私立女中,如果不疼爱她……」
「那是她同学的大哥资助她念的,为了让她顺利升学,那位同学的哥哥不但负担她所有学费,还每个月固定给曾家一万块钱,而盈心更允诺天天打工,将打工赚的钱悉数交出来作为家用,她的高中学业是这样子完成的。她没告诉你?恐怕你们之间还不是太熟。」回攻一击,江虥丰占住上风。
该死!他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千几万句该死。
「你们认识多久了?」江虥丰忍控不住好奇心。
「七年。」
点点头,他懂了,原来是七年,同是男人,他看得出来他爱她,若非旧识,他的爱来得太快、太猛,太不确定。
「你买下她,要她为你赚钱?」话锋一转,天衡把矛头转向对方。
「不然我买下她做什么?在家里当摆饰?对不起,我们家经济不怎么好,花一百多万买个女人放在家里当花瓶,这种大手笔,我做不来。」
「你靠女人发财,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天衡眼中冒出熊熊烈火,虥哥摸摸头上的黑发,检查头发有没有烧成片片焦土。他年纪不大,还不想成为男性秃,虽然十个秃子九个富,但表现富裕的方法很多样,他不喜欢这最糟糕的一种。
「恐怕你生气的不是『我靠女人发财』,而是『我靠盈心发财』这部分吧!」
「没错。」他的坦白让人激赏。
「当年,我为了逼盈心就范,用了不少方法。」
「你虐待她?」天衡跨向前一步追问。
摸摸下巴,江虥丰确定自己的下巴虽坚固,却经不起他的拳头摧残,立开距离,退到估计的安全范围内。
江虥丰说:「饿她、恐吓她、骂她……这是一般的过程,称不上是虐待。只不过……」他避重就轻。
「不过什么?」
「盈心是个固执女人,她相当相当的倔强,大部分女人经过前面那些之後,会乖乖就范,因为求生存是人类本能。」
「为了她的倔强,你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再跨前一步,天衡的手指头痒得厉害。
这种时候,绝不能正面迎敌。江虥丰往後连连退几步,他又不是人家的情敌,为了一个不该是对手的对手挂彩,划不来。
「我帮她施打毒品。」头一矮,加上距离够长,他躲过一劫。「你要是不想听下文的话,大可以再动手,我保证扭头就走,反正盈心决定不再坐台接客了,恐怕你必须再花个七年,才能在地球另一端碰见她。」
他的威胁出现作用,天衡的拳头紧了又松。
「继续往下说。」
「她染上毒瘾,却打死不低头,犯毒瘾的痛苦连大男人都无法忍受,可是她竟眼睁睁看著我拿毒品在她面前晃,一点都不心动,她说她的坚持至死方休,她说她要乾乾净净的来、乾乾净净的走,然後头撞向墙壁,打算结束一切,你说她是不是很固执?」特意强调这一段,江虥丰要天衡正视盈心是好女孩的事实。
他不晓得的是——这件事昨晚天衡已经「亲身」证实。若是江虥丰知道的话,躲拳头的人,要换成聂天衡。
「她的确固执。」他同意,这样一个固执女人,天衡不敢肯定自己能说服她来认同他的爱情。
「她用性命保有她的贞节,她的举止说服了我不推她进入火坑;更说服我,只要坚持度够,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我的,我不再经营妓女户,我慢慢退出江湖,我重新拿起课本,和盈心一起考大学,我改行、我经商,我重新赢得家人对我的认同。」
话听到尾端,笑扬起。天衡没看错,他的盈心的确是个阳光女孩,在恶劣的环境中,仍然力求上进,她是生命力最强韧的种子,一找到空隙,便要伸出枝桠,迎向苍穹。
「对大多数酒客来讲,盈心不是坐台小姐,她是他们的天使。她聪敏、她慧黠,她替烦闷的人解开心中愁怨,救赎丑陋的灵魂。她之所以大红,不单单是她美丽的面容,更是因为她慧黠的心思,如果你爱她,请珍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