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梅家班的?是打杂的还是跑龙套的?他昨晚在台上怎么没瞧见她?
“我昨天也去看了你们的戏,唱得非常好。”他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就是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贵人。
他不禁有一丝羌尔,好一班淳朴可爱的戏班子,完全没有一丝铜臭和摆谱气息。
不过就是邀请他们到影城唱戏,他算得上是什么贵人呢?
她被他一赞美,小脸顿时红得跟苹果一样;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了。“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们唱得很好吗?”
他笑了,真挚地点头,“真的很好,只是我好像没有瞧见你。”
“我?”她突然有一点扭捏和不好意思。“有的,只是台上台下相差太多,你不认得了。”
“有相差太多吗?难不成昨晚的丑角,祟公道就是你?”他打趣道。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宛若银铃。“呵呵!我怎么可能会是崇公道,我是……苏三啦。”
“苏三?”他震了一震,“苏三?”
昨晚艳色夺人艺压全场的花旦苏三就是她?� �
她脸红红地道:”对不起,长得不是很像吧?我卸了妆粉之后长得挺失礼的。”
“怎么会?”纵然尚未完全自惊讶中清醒过采,他还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什么叫长得挺失礼?你有一双我见过最澄净美丽的大眼睛,还有一张最可人的脸蛋,如果这还叫失礼的话,那么全天下的女子恐怕就更抱歉了。”
阿昭噗哧一笑,小脸却变得又热又臊,红成了醉石榴的颜色。她的心儿狂跳不停,小手绞扭得仿佛没处可歇放,又是喜又是羞又是涩。“哪哪……哪里,是……是公子过誉了。”
他紧紧地凝视着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地低叹,“你就是苏三?我完全没有料到……不,我早该料到的,你的歌声有穿帛裂云之色……”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她的脸红到不行。
呀,脸红得好可爱。
他情不自禁盯着她傻笑,半天才勉强管住这朵放肆的笑容,清了清喉咙正经问道:“今晚你们还会在百花戏楼,唱的是哪一出?”
“今晚唱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她光是想就兴奋不已。“这还是我第一次扮杜十娘,戏词虽然都背熟了,可是还是好紧张。”
“我相信你一定会唱得很好的。”他温柔地道,“我对你有信心。”
“那么你……今晚会去吗?”她屏息地望着他。
他凝视着她,“你希望我去吗?”
闻言,阿昭的脸瞬间通红起来,“这个……这个……”
怎么问得这么直接呢?难道……难道他看不出来,她会这么问,就是希望他会去吗?
阿昭低着头扭绞着小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嘿,她娇羞的模样真的是太太太……太可爱了!
霜节又傻笑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要是给人瞧见,堂堂影城马公子一世英明恐怕会毁于一旦。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偷偷松了口气,小小声地道:“我姓花,单名一个昭字。”
“花招?”,他一怔,“好……特别的名字。”
她急急摇手,“不是耍花招的花招,你千万别误会了,我的昭是昭君出塞的那个昭。”
“原来如此。”他咀嚼着这个别有一番趣意的名字。“大家都怎么唤你?小昭?昭儿?”
“不,大家都叫我阿昭,如果公子愿意的话,也可以这样叫我。”她红着脸道。
“阿昭,阿昭。”他可乐了,一遍又一遍地叫唤着。
好一个阿昭,可爱得名如其人。
“公子,你呢?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我姓马,叫霜节,取霜雪傲节之意。”他大方地说出自己的姓名。“马?”她安然很兴奋地道:“你跟我们的大贵人马公子同姓呢,班主说他也是姓马,原来姓马的好人这么多,真惭愧,我以前还很讨厌姓马的公子呢!”
“为什么?”他追问,不想莫名其妙就让她讨厌。
“因为拆散祝英台和梁山伯的坏人就叫马文才呀!”她天真地道。他差点呛到,“呃?”
就因为这个没头没脑的原因?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来这个小丫头的想法与寻常人不太相像,要了解着实得费一番工夫。
不过,十天后,他们将多得是时间可以互相了解。
一想到这个,霜节又情不自禁乐了起来。
“阿昭!阿昭,你在哪里?咱们该排练了。”
模糊的呼唤随着山风飘送而来,他们两人同时惊动,面面相觑了一眼。并无刻意,但双眸交会的刹那,彼此眸底都流霹出一抹不舍。“大伙在叫我,我该去对戏了。”阿昭急惶地要站起来,没料到跪坐许久双腿早就麻了,一个起身却随即失势软倒,“呀……”
“当心!”霜节长臂一捞,及时将她揽人怀里。
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两人的肌肤紧紧相贴,衣裳的阻隔仿佛瞬间消失,温热和触电般感觉强烈地震动了他俩。
她的身子出奇的香,动人的柔软,霜节胸腔内的心脏怦然狂悸,他低头痴痴地凝视着她的小脸,坚实有力的双臂恍若自有意识地将她箍拥得更紧,好想将她完完全全融人自己的身体内,永远地留住这一份幽香和轻软动人。
阿昭柔弱地偎在他胸前,脑际飘飘然地晕眩了起来,不敢相信他的双臂好有力量,他的胸膛像是被丝绒裹住的铁块般,又柔和又坚硬,这样的一双臂膀,这样的一个怀抱,好似可以替她撑住天,挡住所有的风雨。
而且他深邃的黑眸呵……
她痴醉地被他的眸光繁紧锁住,浑然忘我地静静依偎在他胸前,直到……
直到一声杀风景的喷嚏声惊破鸳鸯梦。
“哈啾!”霜节总算及时捂住口鼻。
老天,他心底的呻吟还未起,随之而起的又是连续好几个强烈的喷嚏,逼得他不得不轻轻地推开她,痛苦地捂着口鼻急急后退。
“哈啾!”真是……够了。
阿昭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一头雾水地望着喷嚏不绝的他,还没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蓦然心头先起了一阵深深的惊愕和自惭。天,一定是她……她身上有怪味,或者是有跳蚤什么的,才会害他打喷嚏打成这样。
可怜的马公子,他做梦也没想到她其实是一个浑身怪味和跳蚤的女孩吧?
阿昭惊惶自卑地连连后退,心里满是自责和丢脸的情绪,她慌乱地低喊道:“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内疚和羞惭的心绪再也抑止不住,她眼眶一红,泪雾飞快地凝聚成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她掉过头,抓起鞋袜奔逃而去。
老天,让她在这一瞬间消失掉吧!她再也没有脸见他了!
“阿昭!”霜节打完了最后一个喷嚏,试图要唤住她,可是哪还来得及?该死,他把她吓跑了。
霜节深深呻吟了一声,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可恶,都是这个该死的怪毛病,她一定被我吓死了,一定以为我是什么怪物。”他无力地支着额际,突然觉得全身的气力都消失无踪了。他一定得想个法子治好自己这个一近女身就发作的怪病。方才拥着她的滋味美妙如身处仙境云端,教他至今依旧流连难忘,怀里仿佛犹留有她身上的余香,淡淡地提醒着他,伊人芳踪已杳的事实。
拥着她的感觉太美了,他不能让它成为绝响。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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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阿昭失魂落魄地把杜十娘演得错误百出。
若不是她的扮相着实美艳绝伦,嗓音太过动人,身段楚楚自有系人心处,再加上其他人适时的帮衬抢救得宜,一出好好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差点就变成了“百宝箱怒沉杜十娘”。
扮演男主角的梅友用被她连连的失误搞到濒。临发疯,在最后一幕差点失控抡起百宝箱就把杜十娘给砸下船去,要不是演船夫的武老爹及时仲长脚把他绊了一跤,这发噱的意外插花惹来全场观众的大笑声,惊醒了梅友用的理智,恐怕杜十娘真的难逃被挤下船的恶运哩!
不过也幸好这意外的巧合搞笑,让全场的观众看得新鲜之余还大呼过瘾,以为这是他们精心安排出来的插科打讳,在戏有惊无险的落幕之后,非但没有看出端倪还疯狂鼓掌叫好,赏钱像雨般落在店小二们手端着的花红盘子底。
高员外还得意洋洋地跟李员外道:“瞧,我就说这是咱们宝蜜防跌镇有史以来表演最好的一个戏班子吧?”
等到大伙回到后台卸妆后,梅友用气呼呼地冲到阿昭面前,对着她怒吼道:“你今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差点搞砸了这出戏,你知不知道?”
阿昭低着头,忍着盈眶的泪水不敢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咱们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这第二场的演出若捅出了楼于,以后还有谁会想看我们的戏?他们会以为我们第一晚的成功是侥幸的,会觉得我们就是烂泥糊不上墙的烂戏班,就连马公于也会以为自己看走眼,说不定还会改变心意,取消邀约呢!”梅友用气急败坏的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