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们“三疤大盗”横行四海无人不惧,今日这个卖包子的竟然草草用一个包子就想打发他们?
锵地一声,大疤率先抽出刀,抵在包可口细瘦的脖子上,吓得他险些软倒在地上。
“大大大……”
眼见包可口就快要被吓破胆了,莲高实在看不下去了——事实上这事是她那一声笑惹出来的——所以她懒洋洋地开了口。
“大什么?不过是三个小毛贼。”
果然没错,她话声一出,立刻就将三疤大盗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头来了。
大疤中疤小疤一见到是蹲在包子摊旁那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出的声。登时怒火中烧,唰唰唰三把刀齐齐往她的方向指来。
“臭乞丐,不要命了?竟然敢骂大爷们!”
“我把你那张不知死活的贱嘴给削了……”
“慢!”她面对危险,柳眉连挑也未挑一下,淡淡地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要这么逞凶杀人吗?你们把京城当成什么地方了?”
“你……”
“瞧你们这三个土包子的模样,一定是从关外来的吧?”
三疤大盗没料到她非但不求饶,神情还这么慢条斯理的,均是一愕。
一时之间这刀也不知该不该砍下去……
“回答我。”她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皱了下眉头,“是也不是?”
不知怎的,她的语气并没有稍稍提高或压低,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打了个机伶。
三疤大盗觉得背脊一凉,本能讷讷回答道:“是……是。”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副老京城的口吻道:“你们打关外来,必定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京城每到夏末总是这么炎热,和你们关外相差很多吧?”
“就是、就是。”大疤心有戚戚焉地急忙点头。“我们打关外来的时候全副武装,可是皮裘、狐狸帽、狼披肩件件齐全,可一入关内,我的天呀!热死我了,脱了一件又一件,着实受不住哇!”
二疤也迫不及待诉苦,已经忘了“算帐”这回事。“还有,关内每样东西怎么都这么贵呀?在我们老家,一碗烧刀子只要两个铜子儿,这里竟然得五个铜子儿,好说歹说连打个折扣都不愿汽得我当场砸了那间店铺子,娘的……”
她眨眨眼,“你砸你娘的店铺?”
世上哪有人这般奇怪,因为娘亲开店不打折扣。所以儿子砸店外加跷头?
二疤一愣,茫然道:“我娘?我娘没开店铺子啊?”
三疤急急插一腿进来,“他娘可是关外鼎鼎有名的人物,你听过没有?正所谓东北有三宝……”
“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个她知道。
“不不不,那是旧的三宝,现在有新三宝。”大疤呵呵笑,“豹胆狗头乌溜嫂,都是我们东北人人闻之丧胆的大人物。老二的娘就是乌溜嫂,那一手乌溜飞枪耍得出神入化,连大黑熊也怕的。”
她噗哧一笑,突然觉得这三疤大盗果真有点三八,而且性情好像也不全是那么恶劣凶蛮的嘛!
一旁的包可口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
怎、怎么差这么多?
二疤叹了一口气,搔了搔脑袋,“不提还没想到,这一路山高水也迢的人关,转眼也两个多月了,我那老娘不知身子骨硬不硬朗,不知又猎了几头黑熊……还怪叨念她的。”
“我也是,我想念我那刚学会走路的兔崽子。”
“我想我胖呼呼暖和和的老婆。”
短短几句话,早已经把他们要寻人晦气的心转化成浓浓的思乡之情,三个满脸横肉的恶煞眼圈红红,好似再多说一句,眼泪立刻就会滴滴答答往下掉。
惊得包可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莲高一点都不觉得讶异,反而还安慰了几句,“不打紧的,你们入关是来办事的吧?快快办完了事就可以回乡陪家人了,江湖路不好走,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年头又是太平时节,当大盗有什么出路呢?只怕常常得被人追打着跑吧?”
哎呀,给说中了!
三疤大盗齐齐抬头望向她,一脸惊异敬佩和委屈,忙不迭地诉苦:“这几年我们兄弟三个可真是够倒霉了,走到哪里就被打到哪里,除了小角色还可以唬两下外,其余的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啊,所以我们兄弟一定要重振雄风,要雪耻!我们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小看我们!”二疤气愤填膺地道。
大疤神情有一丝畏惧和怒气,“就拿我们关外最厉害也最大势力的组织——刀剑如梦阁来说吧……”
刀剑如梦阁……咦?
她竖起了耳朵。
“势力庞大高手如云,阁主竟然只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娃儿,想当年我们兄弟出来走南闯北的时候,他还在他娘腿肚子边打转呢!”二疤呸了一声,不过还是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小疤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气吼吼地道:“所以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那怎么行啡得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让他知道我们三疤大盗的厉害,这就是那个柿……柿可什么来着?大哥?”
她脑海迅速思索了一下。刀剑如梦阁?原来他们是来找郎公子比划的。
“柿……啊!”大疤恍然,得意洋洋的教道:“啐,连这个也不懂!这个就叫柿子可以忍,熟了就不能忍,你现在懂了吧?”
莲高怔了一怔,急急捂住嘴巴。
“大哥英明,果然是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小疤狗腿地赞叹着。
大疤一脸当之无愧的模样,挺起胸膛,“当然,说起我的才情嘛,当年还差点考上状元哩!”
莲高已经憋到肚子抽筋了,忍着笑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肩膀频频耸动颤抖不已。
天哪!
“小兄弟,你怎么了?”大疤诧异地望着她;也许是聊熟了的关系,现在莲高的地位从“臭乞丐”晋身为小兄弟了。“怎么一直抱着肚子呢?是肚子饿吗?”
“你饿了?叫那个卖包子的拿几个来给你吃,统统都算我的。”二疤慷慨地道。
包可口被点名,瞬间立正站好,脸上堆满了谄媚讨好的笑。
“大爷们,有需要用着小人包子的地方,尽管用,就算是小人孝敬各位的一点小心意。”性命要紧,宁可牺牲包子也不能自己送死。
莲高微笑,挑眼凝视着三疤大盗。
看来他们的心地并不坏,只是草莽气息重了些,而且像是极有情义的……也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傻傻地去持虎须。
“三位大哥。”她微微一笑,“谢谢你们的隆情盛意,我还不饿,不过倒是有件事……”
“什么事?”大疤看着他,左看右看,奇怪,越看还越顺眼哩!越顺眼就越难对他发什么脾气。
“三位大哥是要找住在天下第一大客栈里的郎公子吗?”
三疤脸色大变,吃惊地指着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是神仙?”
“非也、非也。”她似真似假地道:“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却可以指点迷津,救你们三条命。”
“救……”二疤抢先问:“什么意思?”
“你们三位想要找住在客栈里的郎公子一决胜负,相信我,你们没有丝毫胜算。”她好意地规劝。
虽然她没有见识过郎若叶的身手,也没有见过三疤大盗的功夫,但是冷俊淡漠的郎公子就像一柄远古玄铁粹链而成的宝剑,凛然生光、寒气逼人,浑身上下的气势慑人心魂,三疤们去找他较量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的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神采——不,她相信郎公子心性坚忍。绝不会轻易动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他有这般的信心。
不过就算郎公子不伤人,也足以伤了三疤们的自信心,为了不让犹算善良的三个人自尊委地,她还是得阻止他们进客栈。
听见了她的话,三疤脸色有点怪怪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找郎若叶一决生死?”’
莫非面前这小乞丐真是神仙?特地来指点他们的?
她看着他们嘴巴半张的惊异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我是这株桅子花神,本来呢,你们不好好做人,却偏偏做个大盗,照理是该让你们受点惩戒的。”
三疤大盗脸色倏地惨白,又惊又惧又喜。
他们见鬼……呃,不,是见神了呢!可是……可是……
她偷偷瞄他们的神色,暗暗轻笑;面上还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可是我刚刚和你们攀谈后,发现你们良心仍在,不失善念,只不过是好逞凶斗狠才误入歧途,本小仙不忍见到你们魂断关内,血溅天下第一大客栈,因此只好表露身份,提点你们一番。”
三疤颤抖着跪了下来,频频磕头。
“大仙……请你救救我们,指、指点我们……该怎么做才是……”
包可口瞪直了眼,耳尖地听到了这段话,也以为自己遇仙了,急急忙忙跑过去跟着跪下,一副万分荣幸、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