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美艳小寡妇张大了嘴痴望着英俊的堂衣,装模作样地抽抽搭搭,“左公子,你别听这两个老昏庸的话,其实我才是那个有冤无处申的人哪,你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可怜呀,想我历尽沧桑,最后沦落至此,真是命运捉弄人,红颜薄命啊!”
她哇啦啦倒了一车的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不忘装出娇弱怜人的姿态。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瞧!这种“行业”遇到的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女人,教他怎么找得到如意美娇妻呢?
唉!
大老爷看着堂下的原告、被告争相向堂衣诉苦,好像他才是来审案的钦差似的……大老爷登时有种被轻视的受伤感,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堂木重重一敲。
“都给我闭嘴!”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以为我这儿是闹市啊?你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统统当我死了是不是?”
原告、被告顿时一惊,急忙闭上嘴巴。
气氛一时僵住了……衙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堂衣从头至尾好整以暇,他优雅地扇了扇子,明亮的眸子直射向堂上的大老爷,看得他浑身不对劲,屁股坐得直发痒起来。
“你看什么看?荒唐,这般鸟视朝廷命宫——”
“藐视。”堂衣提醒。
“谢……呃,”大老爷脸更红了,老羞成怒,“去!还用得着你提醒?本官——”
“是银子捐的吧?”堂衣闲闲地接下去。
“大胆!”大老爷更心惊。
堂衣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问道:“大老爷,你今日究竟是要跟我抬杠呢?还是要判这件案子?”
被挡在栏外的百姓们纷纷鼓噪起来。
“是啊,大老爷到底要不要判案?”
“就是嘛,快快还给卢家老夫妻一个公道哇!”
“得治死这个不孝又轻贱的媳妇儿……”
“左公子,快点告翻那个小贱人……”
堂衣回过头来,轻轻地将食指放在性感的唇边。“嘘——诸位乡亲请口下留德,耐心看看大老爷是怎么个‘明镜高悬’,好吗?”
他的群众魅力无人可挡,当下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乖得跟小猫咪一样。
“好,就听左公子的。”
“咱们耐心点儿准没错。”
堂上的大老爷对他是恨到牙痒痒的,却也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只好咬着牙一拍惊堂木。“卢本泉,你家住何处,欲告何人?”
卢老儿挺起胸膛,厉声指向美艳小寡妇。“小老儿家住东门绣花巷两百五十号,编竹器至大街贩卖维生,去年冬至为我二十岁的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儿,谁晓得这个狼心狗肺的——”
“大老爷……你为奴家主持公道啊,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他这个死老头子就这样污蔑我……呜呜,奴家好命苦哇!”美艳小寡妇的嗲声一起,叫得全场的人骨头都酥掉了。
大老爷魂儿飘飘然,“是是是……确实是大大不该,来人啊,卢老儿当堂辱骂尚未定罪之人,实属可恨,掌嘴五十!”
“是!”衙役拿了黑色板子就要过来打。
卢老夫妇惨然相视一眼,情知大老爷一意偏坦,此番告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激愤起来。
“住手!”堂衣倏然举起手来,冷冷地阻住了衙役的动作。
“左堂衣,就算你是有名的探花状师,也不得不遵循朝廷例律吧!”大老爷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将他一军,得意洋洋地喝道:“还等什么?给我打。”
“急什么?”堂衣眸光闪过一抹冷意,嘴角依旧笑吟吟,“你说得没错,当堂辱骂尚未定罪之人,大老爷是有权以咆哮公堂做为惩处,只不过方才卢老先生不过说了狠心狗肺的……他话还未说完,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在骂卢方氏呢?说不定他老人家是在说狼心狗肺的……外面那只母野狗,偷吃了外食还反咬主人,你说是不是呀?”
大老爷一时气结,虽然心知他语带双关,却也不能够把他怎样。
“就算他是真在说卢方氏吧,那么他是有罪,可是卢方氏反口骂原告是‘死老头子’,罪名恐怕也一样吧?不如就先打完了卢方氏再来罚卢老先生,这才叫公道,才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他笑咪咪,“各位乡亲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要打卢老儿就连卢方氏一起打下去!”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大老爷满口牙几乎要咬碎了,他捏紧了惊堂木,好似恨不得砸死堂衣……
卢方氏吓得花容失色,“大老爷,你可千万别……别当真这么做……最多奴家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你确定吗?”堂衣唇边依然是那朵迷死人的笑,“大老爷,卢方氏不计较了,那你呢?”
大老爷被他搅弄得头昏脑胀,又气又急,一把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勉强压下怒气,哼了一声。
堂衣风度翩翩地笑了,“大老爷英明神武令人钦佩,好!卢老先生,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卢老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怯怯地看了看大老爷。
“你说吧!”大老爷挥挥手,烦躁地命令道。
可恶!今天是什么狗屎日子,他还以为短短半个时辰就可以发落完毕,然后搂着风骚入骨的卢方氏进屋里去好好“安慰安慰”……谁晓得竟然临时跑出了个煞星千岁来。
搞得他现在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被迫继续审下去
堂下的卢老儿声泪俱下,“这个女人……一进我卢家之后,从不曾做过半点儿家事,每日只知吃喝玩乐,跟我儿子要钱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原先我们也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事事都顺着她;谁晓得她后来变本加厉,四处勾搭男人不守妇道……”
众人听得义愤填膺,对坐在圆凳上的卢方氏投以愤怒不屑的眼光,看得卢方氏有些坐立难安,最后索性咬着帕子半掩住脸蛋儿假哭起来。
“冤枉啊!”她嘤嘤哭泣,“我是冤枉的,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冤枉。”
“还没轮到你。”堂衣踱近她身边,笑咪咪地提醒。
卢方氏顾不得哭泣,抬起头来连抛了好几记媚眼,“左公子,你可愿意站在奴家这一边?如果你能成全奴家的话,奴家……什么都能‘报答’你。”
“多谢卢少奶奶厚爱,不过你来我家以后我会很伤脑筋的。”
卢方氏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家不缺绿头巾啊,你要一来的话,肯定会带来很多,到时候满屋的绿头巾戴也戴不完,那可就伤脑筋了。”他一脸很担心的样子。
堂衣骂人不带脏字儿,逗得全场所有的人哄堂大笑。
卢方氏脸一阵红一阵白,怒啐了一声,“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人,我抗议!卢方氏再这么捣乱下去,这案子办到明天也办不完。”堂衣举手,一本正经。
“说得也是……呃?大胆!”大老爷咬着牙,头被搅弄得更昏乱,他平日几时遇过这么复杂的场面?抓起了惊堂木狠狠打下去,又“咚”地砸中了自己的手指,痛得他龇牙咧嘴抱手猛吹。
“大人保重。”
“你们……你们搞得本官头都晕了,”大老爷顾不得领受卢方氏频频送来的秋波,再挥了挥手,“现在该谁了?”
“小老儿……还没说完。”卢老儿怯怯地举手。
“你……继续。”大老爷揉揉眉心,要了杯莲子茶漱漱口。
今日判案怎的诸事不顺?妈的,他这个县官大老爷当得可真窝囊!
“是。前天深夜,从我儿房里传出了争吵和砸东西的声音,原以为他们小两口只是吵吵嘴罢了;没想到突然听到我儿惊叫一声:‘你是谁?’接着传来惨叫,吓得我们夫妻俩连外衫也顾不得披,急忙冲进他房里……”卢老儿想起悲痛的一幕,哽咽得几不成声,“只见我儿满头是血……躺在地上……儿媳妇儿一脸惊惧,随即辩说是他自己摔倒砸到了脑子……我抱着没半点气儿的儿子,拼命想要止住他头上的血……拼命唤他……”卢老儿已经说不下去了,泪水梗住了他的喉咙,他再也禁不住放声大哭。
堂衣眼神温柔怜悯,忍不住半蹲下来拍了拍卢老儿的背。
“他怎么也醒不过来呀……”
他声音也有些低哑,“请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众人闻言欷吁不已,甚至还有人偷偷擦起眼泪来。
就在此时,一名眉清目秀、身材瘦小的儒生挤了进来,不忍地看着这一幕。
他好不容易打家里偷溜了出来,正想要到文秀馆看文人对诗、去万禄堂听茶博士说书;没想到步经县衙外,就见一堆人挤在门口不知看啥热闹。
后来他听众人叽叽喳喳才知道今日里头在审理杀夫案,而原告的状师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状师左堂衣。
对于左堂衣这个传奇人物,他可是闻名已久,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竟然可以碰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