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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这么丑啊……」

  「所以依我看嘛,黄家小姐八成是给吓死的。」美丽船娘这话一出,其他的船娘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玉洁侧耳倾听著,心头有一丝恍然。

  难怪最近这么多人上月老祠烧香,原来都是来求早早有姻缘,就可以逃过被甄家续弦的悲惨命运。

  只是姻缘可以求就求得圆的吗?

  她抬头望向静静伫立在河畔的月老祠,摇了摇头,蓦地,眼角余光瞥见了一双沉沉郁郁,深邃而若有所思的眼。

  玉洁心下一震,双眸情不自禁紧紧地锁著紧邻月老祠旁的茶楼窗边,那一个沉静的黑发男子。

  距离有些远,她并不能看得清楚他的容貌,却奇异地被那双幽深的眼瞳吸引住了。

  那眸子里好像有一些落寞,有一些悲伤,还有说不清缠缠绕绕的轻愁。

  她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有一丝丝的心疼。

  同时间,那双眸子的主人也有一抹微微震动。

  只是不经意地眸光交会,却像是冥冥之中有抹什么丝线倏地攀结住了彼此的眼神,不教轻易擦肩而过。

  他见著了一双美丽的,温柔的,充满了澄澈与了解和探索的眼眸,仿佛想望进他眼里、他心底……

  你为什么含郁带悲呢?

  那双美丽的眼眸像是在轻问著他。

  他有一丝痴了,试图想要自她水灵的双眸中转移开,好捕捉细详她的容颜,可是身後的大笑声惊醒了他的痴愣,下意识地转过身偏过头去——

  啊,那双眼消失了。

  玉洁怅然若失地转回视线,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傻子,不过是一对眼睛罢了,你甚至没注意到他长什么样呢。

  不过若非自己亲身经历,她绝不会相信光凭一个眼神,就让她发呆了好半晌,忘了要工作。

  她高高举起长篙,轻轻往水底一撑,船儿荡漾开来,划破一汪碧水,摇摆而去。

  ******

  「身高八丈,头大如斗,全身毛茸茸,眼睛像铜铃……哈哈哈……」

  一阵清朗的笑声自碧桥边一栋雅致茶楼的三楼上飘出,笑声里有著隐忍不住的趣意和促狭。

  笑月茶楼的雅座里,身穿布衣、高大伟岸的甄秦关无奈地瞪著坐在面前,放声狂笑的俊美红衣男子。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对著坐在身边的另一名男子道:「骆弃,你这些时日较常跟他在一起,你可知他脑子得了什么病?可需延医诊治?」

  艾骆弃眼眉间有一抹隐隐的笑意,「不必理会他,从小他的脑子就是这样稀奇古怪的,再加上近半年来因受谣言刺激过度,所以我想他的脑子是治不好了,你为他著急也无用。」

  俊美红衣男子笑声倏停,他满脸受伤幽怨地瞪了他们一眼,「真失礼啊,我们好歹也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就不怕伤了我的自尊心吗?」

  他就是卑楠竹,传说中性情阴柔,十足娘娘腔,天生爱男不爱女,讲起话来嗲到可以剥落全城百姓鸡皮疙瘩通共五万斤,所以娶妻不到半年,就害得妻子忍不住跳楼了此残生的卑家少爷。

  谣言有一千个声音,外人不知内底事,以至於风波越生越恶,传言越传越离谱,他们三个可算是深受其害了。

  可他们因性情之故,既不屑、也懒得出来澄清,何况就算澄清了又怎么样?有些事实在难以对外人道也,所以就算声名狼藉。他们也依旧自歌自舞自徘徊。

  简单的来说,就是两个字——认了。

  要不还能怎么样呢?

  「阁下的自尊心与脸皮之厚可比万里长城,只怕大炮都打不穿。」骆弃优雅地沏好一壶雨前茶,举壶斟了三杯。「你就别太客气了。」

  「唉,我真是误交损友,可惜可叹哪。」楠竹喃喃自语道。

  秦关唇角微微一弯,「现在悲叹已晚矣,世上可没卖後悔药。」

  楠竹忍不住挖了挖耳朵,用扇柄敲敲他宽厚的肩头,「你呀,说话老是这么惜字如金、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样还落了个说话如打雷的评语,我真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是怎么编派出这种夸大不实的谣言来的?世人无中生有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谣言可以杀人,自古皆然。」秦关淡淡地道,「难道你还看不开这点?」

  一提到这个,楠竹就满肚子的火气,他啪地一声把扇子摆在桌上,挽著袖子气咻咻地说:「我真是被外头那群三姑六婆气死了,明明事情就不是他们讲的那样,却偏偏编造得有模有样,竟说我娘娘腔,讲话嗲声嗲气,这才嗲死了妻子?我实在很想请个画匠画个十万张肖像,在全城各处的出入口张贴,让他们好好睁大眼看看我这副器宇轩昂的男儿样!」

  「没用的。」秦关早已想清楚,人们往往只肯相信自己的想像,从不愿睁眼看清真相,否则从古到今也不会有那么多英雄豪杰被冤死屈死了。

  现下他们只不过是被传人丑多作怪,害死了娇妻美眷,已经算客气的了。

  骆弃尔雅地喝著茶,开口附和他的话,「没错,没用的,我们可以广发传帖澄清,却依旧难杜天下悠悠之众口。更何况,这内情复杂难言,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解释得了的?」

  楠竹也气馁了,慢吞吞地拿起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扬著,「说得也是,多说无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反正咱们三个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老是被说龟缩神秘,久了我也惯了,就当作咱们真的是见不得人,露不得面,天生是三只缩头王八龟儿子呗。」

  「是。」骆弃温雅地微笑了,他并未放弃希望。「或许有一天,终会有女子不畏流言似虎,勇敢跨过鸿沟,真正来了解我们。」

  秦关没有说话,因为他怀疑世上真的会有如此慧眼识人,蕙质兰心的女子吗?

  群众是盲目的,早已将他们宣判有罪,又有哪个女于愿意放胆一试,窥知究竟?

  「对,终有一天,我们会寻觅到真正属於自己的美娇娘和红粉知己的。」楠竹也振作了起来,手中玉扇挥得好不潇洒。

  「但愿如此。」秦关的语气里没有太大的期待。

  背叛总是令人刻骨铭心的难忘,伤害也是,他对美丽的女子已经没有抱持任何希望和好感了。

  他正想摇头,刚刚那一抹不经意瞥见的美好眼神蓦地浮现脑海,就算他对女人再没有任何期望,但也忘不了方才刹那间美丽的交会。

  那样一双眼……拥有那样一双眼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有一丝怔忡向往了起来。

  骆弃和楠竹说完了彼此鼓励的话,但心情还是难掩一丝丝的沉重。

  他们能够体会彼此的心情,毕竟他们有著近乎相同的遭遇。

  只是他们真的希望,上一桩的婚姻只是个特例,并不代表什么。

  虽然要续弦的消息一传出,举城惊惶恐慌的反应著实伤人,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骄傲,就算对天下人解释後可以稍稍释疑,但他们最终渴望的还是有一个不畏流言,真心相知相许的伊人啊!

  第三章

  午后的天空飘著丝丝细雨,轻敲窗台、轻击荷叶,敲碎了一湖碧沁沁的水面,惹得阵阵涟漪荡漾。

  玉洁身穿蓑衣、头戴大大的竹笠,顶著绵绵雨丝撑著船。

  湖面少了许多穿梭如织的船只和画舫,唯有几艘轻巧的扁舟依旧点缀在湖上,来往载运著客人。

  虽然是夏日,但是雨丝的湿意透过蓑衣依旧寒寒地沁入衣衫,触肌生凉,玉洁今日又穿得稍单薄了点,才刚刚将一位文人载至咏桥边,收了船资,她已经忍不住微微地发起抖来,雪白贝齿也有些打寒颤。

  在这个时候,她真是好想念朱老爹熬煮的山西陈醋酸辣汤,一碗喝下去,保证打胃里酸呛热辣到体外,就算外头下的是冰雹也不怕了。

  她朝微微冻冷的小手轻呵口气,握紧长篙又要将船撑离桥边——

  「船娘!」

  一个淡然却开阔浑厚的男声穿透绵绵的雨声,清晰无误地钻入她耳里。

  玉洁蓦地回首,见到一名身形好不高大的浓眉大眼男子,静静地伫立在桥边,任风雨泼洒,沁湿了他宽阔的肩和浓黑的发,方正粗犷的脸上沉稳自若,耐性十足。

  他的眼睛好亮,黑得像是某种神秘晶亮的黑宝石,却又带著浅浅的沉郁,好熟悉的感觉……玉洁的心没来由地一震,怦咚怦咚地跳得又急又乱了。

  这样的一双眼睛好似在哪儿见过……她曾在哪儿见过呢?

  她有一丝怦然和迷惘,急急忙忙将船再支回岸边,只见他长腿一跨,船身微微一荡,立时稳稳地上了船。

  「谢谢你。」他向她点一点头。

  她嫣然一笑,害羞地点点头,小手一指,示意他可以钻进船篷里躲雨。

  虽然这条船有点老旧了,可是她每天都打理得乾乾净净,务求让每一位乘船的客人都能欢喜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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