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挣开胡奶奶的手,大踏步地奔人了雪花片片的黄昏里……
“蝴蝶!”
☆ ☆ ☆
一整天,李卫都陷在深深的自责和痛楚情绪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想着蝴蝶离去之前的那一抹景象,总是令他揪着心、难以安枕。
他烦躁不堪地起身踱步,窗外是雪花纷飞的黑夜,港口几盏船灯的光亮被遮掩得隐隐约约,似明似暗。
一样是孤独静谧的夜,可是今晚却好像分外的凄凉寒冷,或许是没人烹煮香热可口的消夜吧!
他想念蝴蝶的笑语嫣然,想念她特制的麻油鸡丝面。
“我是怎么了?”他胸口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烦困地再踱了几步路,他索性坐下;可是一坐下又想起蝴蝶笑着捧面给他的景象,他整个人又惊跳了起来。
坐也不能坐,站也站不稳……他今天就是没有一根筋是对劲儿的。
心底千回百转地缠绕着太多、太多异样的思绪,揪扯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中最强烈的一种情感是心痛和愧疚。
是他亏欠她、对不起她……
他猛然抬头,坚定地道:“冲着这一点,我就该找回她,好好地对她解释才对,并且……用最大的力量来弥补她。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该到哪里去找?
他浓眉又蹙紧了,一个踱步转身时,眼角正好瞥见了房里插得幽香奔放的一束君子兰花……
他心又是一紧。自从蝴蝶来了后,家里处处都插故着鲜艳美丽的花朵,他从来没有仔细注意,却总是不知羞惭地享受着那清香环绕的生活。
他从来没问过她究竟去哪儿买来这么新鲜灿烂的花,又是怎样一番巧思把花儿插得如此生气盎然、满室生香。
花……他脸色陡然一亮。
他知道该到哪儿探听蝴蝶的讯息了。
☆ ☆ ☆
第二天清晨,神情憔悴的李卫坐着黑头车来到了偏远的贫区宅落。
黑头车闪闪发亮地驶进了黄泥巷子时,几乎惊动了所有的人家,小孩子、小狗追前跟后,欣羡地瞅着那缓缓前进的黑亮高贵车体,想伸手出去摸一摸,又怕被喝斥。
老人家、妇人家也都纷纷探头出来看,议论著究竟是哪家的贵亲戚来了。
车子最后停在胡奶奶家门口,儒雅英俊的李卫下了车,立刻引起一阵掩口的惊呼。
他望向司机阿江,语气忧郁而清晰地问,“就是这个地址吗?”
阿江点点头,“是的。”
李卫挑眉望着这栋陈旧的小四合院子,那斑驳的老门看得出已不堪岁月的折腾,这儿的人家,看来日子都过得不太好。
蝴蝶就是在这儿住了六年……
他突然不敢举起手来敲门。
若开门的正是蝴蝶,他要怎么反应?
心脏不能自己地狂跳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举起手来轻轻地敲了两下。
“谁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他的心头一紧。
找错家了吗?还是丽池大酒店经理给他的地址根本就是错的?
他屏息以待,直到老门“呀”地一声打开。
“请问……蝴蝶在吗?”他温文却略显急迫地问道。
胡奶奶愣了一下,呆望着面前斯文气派的年轻男人。“蝴蝶?你是哪一位要找蝴蝶啊?”
“我是……”李卫松了口气。蝴蝶果然是住这儿的。“我是她的老板,我姓李。老人家,您好。”
胡奶奶张大嘴巴,有些愣了,“老……老板?”
“是的,蝴蝶不告而别,我……我们家里都很担心,怕她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焦急地望向胡奶奶身后,“她在吗?方不方便请她出来一谈?”
胡奶奶盯着人中龙凤、英朗的李卫,心下有些明白了。“蝴蝶不在,可是老太婆有几句话非跟你说明白不可。”
他强接捺下焦虑,温文地道:“您说。”
她盯着李卫,心底又是叹息、又是悲喜交杂。这个男人果然是比小虎子优秀多了,也难怪蝴蝶会不接受小虎子。
蝴蝶和他站在一起才是一对璧人呢!
“蝴蝶虽然不是我的孙女儿,我却总拿她当自己的孙女看待,如果你找到了她,请你好好对待她吧,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运待她太刻薄了。”她诚挚地抬头,眸底有泪花。
才听到一半,李卫脑中便“轰”地一声,底下的话怎么也听不清楚了。
“她……她不在?”他口干舌燥地问。
胡奶奶眼圈儿一红,黯然地道:“她昨天下午回来过,可是拎着皮箱又走了… …我看那丫头好伤心,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小虎子昨晚被她骂了一整晚,也低着头拭眼泪的,可是有什么用哇?人都已经教他给逼走了,伤心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恨这些糊涂的男孩子,为什么每一个都要伤蝴蝶的心呢?
站在她面前的这一个,只怕就是伤蝴蝶伤得最重的一个了。
“她走了……”李卫呆住了,半天不能思考。
“她昨儿个有说过可能会买张车票到黑龙江去隐居,我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但是请你找到她之后,从此好好地待她吧!既然你对她也是这么牵挂难舍。” 胡奶奶叹息了声,续道:“如果你找着了她,也请帮我老太婆转达一句话,就说胡奶奶这儿是她永远的娘家,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看看我,行吗?”
李卫的思绪纷杂紊乱,对胡奶奶的话并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依旧苍白着脸,礼貌地向老人家辞别。
李卫步伐沉重地走回了黑头轿车,胡奶奶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影,想着体贴可人却命运多舛的蝴蝶,眼儿再度被泪水迷蒙了。
希望这个李先生能够把蝴蝶找回来,从此能好好地对待她,别再让她吃苦受罪了。唉……
第八章
蝴蝶走了!
这个消息始终在李卫脑子里重重敲打、回荡着,他的心一直往下沉……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沉重忧郁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车厢内。
司机阿江心情也好低落,却半句话都不敢说。
终于,李卫绶缓地抬起头来,嗓音沙哑地对阿江吩咐,“阿江,我们到火车站去。”
“是。”阿江松了口气,双手稳稳地掌控住方向盘,往火车站方向疾驶而去。
蝴蝶是个好女孩,他也不希望她是带着伤心离去的……虽然他不知道少爷跟蝴蝶究竟是怎么了,他也担心倘若他们俩发生了感情,好心善良的蝴蝶将会被善妒的夫人欺负,可是……可是他还是希望少爷找到蝴蝶。
他们匆匆地赶到火车站,经过了一夜的时间,李卫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或许蝴蝶早已上车走了,前往不知名的遥远地方,又或许她根本没来搭火车,而是不知消失、流落到何方去了……
他心急如焚。一整晚未能好睡的他,脸色苍白得像鬼,初生的胡碴也来不及刮,憔悴地在他英俊却气色忧郁的脸庞。
一到火车站,由于天色刚刚破晓,时候还早,所以来搭车的旅人只有三三两两,空旷的车站大厅内,长条的木椅上空荡荡的,甚是寂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大厅内,举目四望。
偌大的厅里只有淡淡的冷空气,外头初融的雪夹杂着翻卷而起的风,撩拨得景色更是凄凉。
跟随在他身后的阿江也叹了一口气,失望了。
李卫颓然地吐出一口长气,失落得要转身离去时。一道轻微细碎的嗽声蓦然响起,惊动了他。
他的心悚然抽紧了,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地走向传出声音的大梁柱后方的木条椅。
一个蜷曲的身子偎在梁柱旁,那抹熟悉的蓝色衣衫重重地震动了他的心。
“蝴蝶!”李卫狂奔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蝴蝶,我终于找到你了!”
蝴蝶冰冷纤弱的身子动了动,乌黑秀发掩盖住的小脸缓缓地转过来,只见小脸冻得青紫苍白,她失神地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看她变得这么虚弱,李卫的心底像是被几百根针狠狠地戳刺着,戳得他鲜血淋漓、痛楚难耐。
他想也不想的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阿江急忙帮着拎拿她的小皮箱,赶到前头帮他们开了后座车门。
李卫紧抱着蝴蝶坐人了柔软的沙发内,紧紧地搂着她,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的身子。
车子很快地驶离火车站。
☆ ☆ ☆
蝴蝶陷入高烧与昏迷中。
一整夜待在寒风与细雪中,又仅着单薄衣物,就算铁打的人也会着凉,更何况只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子。
阿江急忙去请医生,福伯、福妈则急忙地煮萋汤、熬稀饭,等待蝴蝶醒来好喂她喝下。
福妈已经帮她换过干燥、保暖的衣裳了,李卫则痴痴地守在床边,不时帮她将棉被拉高些,要不就拽紧她腋下的被子,生怕她会再着凉。
她发着高烧,火红滚烫的小脸上眉头紧皱,小嘴低哑地发出呓语,有时叫唤着李卫的名字,有时低低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