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因我而吵架,也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而和好。”芳缤沉静地分析,“庆妈,对我公平点好吗?我是真的好爱、好爱晨庄,您给我这个机会去证明,我会好好地陪伴、照顾他一辈子的。”
庆妈的内心天人交战着,迅即想起老爷的脸庞,再想起过去的欢笑时光,心肠又硬了起来。
“应该是我求你,求求你把少爷还给韦家吧!”
芳缤心里好痛苦,她几乎喘不过气,“晨庄也爱我,他需要我的支持和鼓励,我不能够离开他。”
“他需要的是家的支持和鼓励,更何况他身为人子,有义务尽孝。”
“就算和我在一起,他一样可以尽孝啊!”
“老爷不会喜欢你的,他已经帮少爷安排了一门好婚事,对方的小姐是大户人家,不单是门当户对,又是个善良美丽、知书达礼的女孩,哪一点你都比不上她!”庆妈残忍却老实地道。
她的话直直地戳进芳缤的心,射穿她的弱点。
芳缤捂住了嘴巴,忍住了一声心痛的呜咽,绝望地挣扎,“那是不一样的,爱一个人不是用外在去评比的,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公元两千年,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庆妈冷冷的话穿透了一切,“就算是太空时代,阶级观念依然没改变,他们俩是父子,父与子的伦常怎么也不会改变……难道你要他做一个忤逆的不孝子吗?”
她深深地凝视着庆妈,心底乱成了一团,却努力保持镇定,“他只是坚持走自己的路,并非心存不孝,你对他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对他太不公平了。”
“我说的是事实,其实如果没有你,少爷他迟早会回韦家的,他对外头的世界厌倦了之后,就会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庆妈冷硬地道:“那是一个你没有办法介入的世界,你也不配介入!”
庆妈的话好伤人,芳缤有一刹那的退缩,然而一想到晨庄的脸庞,他们俩曾经立下的誓言……
无论如何,永远不背弃对方,一定要厮守到终老的呵!
她重新有了力量,眸光照照发亮,声音也从颤抖回复到平稳清明,“庆妈,太迟了,我们的世界早就连成一片,我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谁都分不开我们……因为我们深深相爱着,早就不能分割。”
庆妈张大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一抬眼间,被她眼底明亮灿烂的光芒给击倒了。
芳缤唇边扬起一抹好美、好美的笑,那是属于幸福女人的笑容。
庆妈浑身轻颤了起来,她慈祥的脸庞一片苍白,“不……不……”
“庆妈,不管怎么说,我依旧尊敬您,因为我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
“不,求求你……”庆妈仿佛已看见了韦家父子互相仇视、彻底决裂的情景,她凄厉地低喊了一声,“离开少爷,求求你放过他……”
芳缤又是叹息又是关切地看着庆妈,想要过去扶她,却又害怕被拒绝,“您冷静点……”
庆妈突然间对着她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声声哀求,“芳缤小姐,我求你,我老太婆已经活不久了,这辈子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老爷和少爷能好好的,父子亲爱融洽地在一起……求求你完成我这最后的遗愿吧!”
芳缤瞬间脑袋一声轰然巨响,震得她几欲支撑不住,“什么?”
庆妈已经完全崩溃了,她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脆弱,涕泪齐落,“求求你,求求你……”
芳缤连忙要扶起她,庆妈却是死命地哭着,还要跟她磕头。
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也跟着跪在庆妈面前,拼命地搀扶、制止住她要往下磕的动作。
“不要这样,庆妈……你这样我会被天打雷劈的呀!”她都急哭了。
庆妈哭得发髻都乱了,还哀伤乞怜地要跟她磕头。
芳缤只得紧紧地抱住她,心痛惶急间不禁想起了母亲。庆妈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妈了,但她竟然可以为了晨庄的将来跟她下跪磕头……
芳缤的心被撕碎、被彻底地击垮了。
然而最教她震撼的是庆妈一抬眼,眼神凄惨地与她眸光交会的那一刹那。
她听见了庆妈内心深处真正的声音。她的不久人世是真的,韦家父子的龃龉是真的,而一旦晨庄违背父命娶了她,韦父将愤怒痛苦,然后心脏……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以至于整个人像浸在冰池里一样,再无一丝温暖气息。
她预见了可怕的后果,严重到她不敢再去预测窥探。
她的的确确不能让晨庄变成一个不孝子,一旦她执意跟他在一起,后果将是害他变成一个气死父亲的罪人。
不!
她瞬间面无血色,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对我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芳缤泪水溃堤,失声痛哭起来,小手紧紧地扒抓着地上的杂草乱石,用力至尖锐的石头都刺破了掌心,鲜血淌了出来。
她却浑然未觉,因为绝望的心痛已经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撕裂开来,这一点小小的皮肉之痛已无法撼动她。
庆妈反被她的神情给惊着了,愣愣地望着她,“芳……芳缤小姐?”她的脸色怎么比自己还难看?苍白得像个将死之人……
芳缤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她好怕一个用力,胸口那碎裂的心就会跌了出来,任凭她怎么拼也拼不回去了。
“庆妈,您放心,我会离开晨庄的。”她像游魂一样,气若游丝地说完话后,便缓缓地往回走。
“芳……芳缤小姐?”庆妈结结巴巴地唤着。
她的脚步依旧没有半分迟疑停顿,缓缓地消失在暮色中。
庆妈于心底忖着,照道理说,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觉得放心、松了口气的呀!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好愧疚、好纠结?一道隐隐约约的痛楚在她心头慢慢地扩大、扩大……
第十章
芳缤当晚就打了电话给晨庄。
“芳缤,开始想我了吗?”他温暖飞扬的声音穿过听筒跃入她的耳内。
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指着那受伤淌血的掌心,让鲜血不断地流出来,让皮肉的痛楚稍稍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晨庄,我要跟你分手。”
“啊?”电话那头传出错愕声。
晨庄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跟你分手。”她重复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硬无情到极点,“你最好听清楚。”
“芳缤,你别开玩笑了,你现在在家里吗?是不是很无聊?我过去陪你好吗?”他热切深情地道,对于她的“笑话”丝毫不以为意。
她厉声地道:“韦晨庄,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已经厌倦这样的关系了,所以我要跟你分手!”
他这才有了一丝丝真实感,不由得微微变声,“芳缤,你……你是不是太累了?我过去陪你,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们别在电话里谈……”
他的万斛柔情是如此深重,教她怎么狠得下心?
可是狠不下心又如何,难道教她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既然爱他,又怎能明知故意,让那惨绝人寰的悲剧发生呢?
芳缤更加用力地掐住伤口,痛得闭上了眼,“你挂断电话之后,我们就正式分手了,到时候千万别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芳缤的心好痛、好痛,她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襟,拼命告诉自己千万别昏过去,至少要把事情做个了结。
她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晨庄才出声,而且声音里包含着太多的迷惑痛楚和不解。
“为什么?芳缤,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近乎哽咽恳求了,“告诉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芳缤鼻头一酸,泪水像决了堤的江海一样,疯狂地掉落。
“我是说真的,你为什么听不懂?又不是在跟你玩那种无聊的侦探游戏。”她拼命地攻击他的弱点,“你知道我已经忍了你好久、好久了吗?你和你那些无聊的话题、无聊的异想天开……我再也受不了了,再也不想跟你这个蠢蛋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瞬间一冷,痛苦得仿佛结冰了,“什么?”
“我说……”她的泪水已经梗住了喉头,急忙捂住嘴巴,不让丝毫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不愿相信,依旧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只是他以前所有的忧虑和噩梦统统都变成真的……晨庄觉得心脏都快爆裂了。
“芳缤,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你是不是又误会我了?还是……”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恐慌而惊惧,“究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爸要跟你脱离关系,所以你将变得一无所有。”她死命地咬紧唇瓣,用力之大连血丝都渗了出来,“我是今天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