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观这才觉得,其实像何大少那样的恶霸并不多,害她沿路紧张兮兮的,仿佛草木皆兵呢!她虽然不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之姿,但长得人模人样,难保不会有人一时昏了头,要捉她回去当押寨夫人。
“姑娘,这些烙饼给你路上充饥。”
“谢谢你,大婶,你帮我太多忙了。”观观好生感激,难为这位大婶还追出来送她粮食。
“你一个姑娘家要小心,现今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偶尔仍会有些盗匪下山劫掠,何况许多异族皆和咱们天朝有生意往来,世局杂了些,你凡事都得多注意哪!”大婶见多识广地叮嘱她。
“观观晓得,多谢大婶。”
“对了,你再走过下座城镇,就离长安不远了。”
“真的?”
“再走三十八里路就到啦!”
三十八里路?观观霎时脚软,“这么远?”
“长安城更大,少不得又要走些路才找得到你的目的地。”
“我的天啊!”观观叹口气,“还是多谢你了,大婶。”
“保重。”
观观想起慈蔼的奶娘,强忍着鼻头的酸楚振作脚步,她心想,快些赶至长安千叶山庄,便能早一步救奶娘。
☆ ☆ ☆
好繁华呀!观观一时看傻了眼。
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就是不同,不但建筑规模宏大气派,来往行人还都相当有气质,观观看在眼里顿觉自己好庸俗——就连路上挽着篮子的妇人们都高雅不凡,更甭说那些闺阁小姐们了。
观观走得匆忙,没能细想“千里寻夫”有何意义,现下果真到了长安,她反而迟疑起来。说不定那个李公子早已成亲,而且妻妾成群,她这么莽撞地寻上门去,算是什么呢?尤其对方家世显赫,有可能根本就忘了这门亲事。
还有,说不定他长得奇丑无比、庸俗不堪,每天吃饱没事做就是打老婆……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这位姑娘……”
“啊,”观观吓了好大一跳,凝神一看,是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两只眼睛正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打转。她警戒地问:“有事吗?”
“姑娘打哪来的?”那男子盯着她背上包袱问道。
“这位公子有何指教吗?”
他贼兮兮的模样让她浑身不自在,观观向后退了几步。
“在下吴金城,世居民安城,家父乃是城中著名的珠宝富商。今日乍见姑娘艳容,惊为天人,欲邀姑娘到府作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满口油腔滑调,一双眼睛色迷迷地直盯着观观。
又是个仗势横行的纨挎子弟!观观忍住想踹他一脚、赏他两个“锅贴”的冲动,扭头便走,却被吴金城一把拦住。
“姑娘别这样,在下是诚心诚意想……”
“非礼啊!”她的大嗓门扯开,瞬间惊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奇地窃窃私语。
吴金城老羞成怒,恶狠狠地道:“不知好歹的贱人,本公子看上你是三生有幸,竟然不识抬举——”
观观恨死了这种自命风流、横行霸道的恶人,如果不是这种人渣的迫害,她今日也就不会和奶娘分离。
对苏州何大少的怨恨加上对眼前人的厌恶,观观的满腔怒火刹那间爆发——
她抬脚重重地踹向他的胫骨,然后握拳狠狠地击上他的扁鼻;别瞧她瘦瘦弱弱的,平时当惯了孩子王,也有几分蛮力。
只听“哇!”的一声,惜手不及的吴金城被她打倒在地,抚着伤处哀嚎。
“软脚虾。”观观不屑地叉腰直立,只差没吐他口水。
“你……你这贱人!”吴金城气得强自站起身,正打算扑上前去“复仇”时,观观朝他大扮鬼脸,然后脚底抹油地钻进人潮里,转眼间消失无踪。
“贱人,不要让本公子逮到,否则有你好受的。”吴金城跛着脚,气急败坏地大吼。
☆ ☆ ☆
观观在人群中瞎闯了半晌,确定摆脱吴金城后停下来喘口气,触目所及依然是繁华街市,行人来往络绎不绝,看来她还在城中。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路旁石阶上,抹了把汗,“被那个登徒子一闹,都没能仔细看看这繁华的长安城。”
她索性双手支着下巴,好奇地观看这富足城中形形色色的街景。
的确和苏州有天壤之别,纵然是苏州最热闹的城镇,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更遑论碧安村是座乡下小村落——她简直就像是乡巴佬进城,眼珠子瞪得老大。
乍让她感到熟悉的,恐怕就只有那插得跟刺猬似的糖葫芦。观观惊喜地跳起来,想也不想地奔向小贩,冲力之大还差点将小贩撞倒。
“姑娘,你买……买糖葫芦……吗?”看起来更像“吃霸王饭”的土匪,他这小本经营的生意可禁不起呀!
观观噗哧一笑,看着那小贩期期艾艾的惊恐状。“给我一串糖葫芦好吗?”
“一串是吧?”小贩飞快地拔下一串。“两文钱。”
“喏!”她掏钱付帐,看着鲜红晶莹、香甜甘脆的山檀果,迫不及待地张口欲咬,突然一阵快马奔驰的蹄声响起,观观飞快地跳向一旁,避开疾驰的马儿,却让糖葫芦失手掉落尘土中。
“喂!前面的冒失鬼给我停下来。”她一急,大声吼道。
疾驰而过的马上大汉闻言,猛然勒住马匹,掉头奔来,一脸不善之色。
小贩吓得脸色发青,好心地拉过观观,“这位姑娘,算了吧!别惹事。”
“黄毛丫头,你找死吗?”大汉凶神恶煞般地怒喝。
“你太丢脸了,竟然以大欺小。”观观全然不惧,其实是呆里呆气,不知死活。“你在闹市中这样纵马狂奔对吗?若是伤了人怎么办?竟然还敢凶别人,羞羞脸!”
路人都很佩服她的勇气,却也一致对她的愚行大摇其头。长安城中的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其中多得是大有来头的,这些人可是招惹不得,否则只怕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大胆!竟敢对本大爷出言不逊,看样子你是不想活了。”那大汉果然怒气大炽,背上大刀眼看就要手起刀落——
在众人惊喘屏息、观观骇得来不及闪避时,一颗小石子铿然击落大汉手中的刀。
众人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而犹似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观观更是抚着心口吸气,纷纷本能地转头看向来人。
一位身长挺拔的白衣公子玉树临风般地伫立在楼阁上,他微笑翩然地纵身跃下,俊逸的外貌自然地流露一股英气,尊贵的气质浑然天成。
“阁下好大的胆子,敢管本大爷的闲事!”大汉冷哼,心中却是惊疑不已。
能以小石子击落沉重刀刃,这等功力不可小觑!
“路见不平罢了!”白衣公子温和地道:“如此欺陵弱质女流,不是英雄所为,更何况是你有错在先。”
“笑话!老子在关外向来直来直往,从未有人敢大胆阻拦,更甭说出言不逊。”大汉努力挤出这些话。
“关外?”白衣公子轻轻笑道:“难怪。只不过这里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不是漠野之地,岂能容你如此放肄!”
“你想怎么样”大汉口出狂言,但被他如星子般湛然的眸光一扫,却蓦地住了口。
这男子的气势令他气焰全消,感觉有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积在心胸。
“我奉劝仁兄速速离开,莫在此地惹是生作。”白衣公子好言劝道,不欲妄自出手,以免错伤无辜。
“你……”大汉本想再耍耍威风,可是直觉告诉他,及早顺着台阶下才是明智之举。
他清清嗓子,又说些场面话:“好吧!就看你的面子,大爷我不追究。”说罢,急急策马狂奔。
明眼人一看即知他是“落荒而逃”,人群中响起哄然笑声,而观观却浑然不觉,早在白衣公子现身时,她就被他的俊挺外貌和轻身功夫震住了。
“姑娘无恙吧?”白衣公子亲切关怀地问她。
“嘎?”观观这才阖上大张的嘴巴,回过神来。
“姑娘没事吧?”他怕她被吓傻了。
“多谢公子……他走啦?”她问得好白痴。
“是的。”白衣公子颇感意外,这女子真是奇特,非但没有受惊后的怯弱胆小,反而兴致勃勃地盯着他。
“哎呀!”观观大叫一声,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莫非她受了伤?
“我忘记要他赔我糖葫芦。”她气呼呼地说,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哦!在下送你一串吧!”他失笑道。
“不,谢谢你的好意。”观观红了脸,“我要的只是个公道,东西既是他吓掉的,就该由他负责赔。”
这位公子人真好,还好心的要送她糖葫芦……长得俊的人都是这么彬彬有礼的吗?
“原来如此。”
她倒是很有原则,并非一味责怒之人。白衣公子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公子,为了答谢你见义勇为,不如我请你吃糖葫芦吧!”她天真地笑道,回头唤那小贩。
可是卖糖葫芦的小贩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观观遍寻不着,失望地跺脚……总不能请他吃地上那一串“灰糖葫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