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迟钝、真的傻。
他们联合骗了她五年,而她竟浑然不觉。
简直像个傻瓜一样!
「你还好吧?」袭日魄望了眼身旁的韩恩爱,关心问。
「嗯。」
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她会突然从我身边飘走……
不知为何,看著韩恩爱若有所思的模样,袭日魄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敖正斯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以往,他总难理解敖正斯何来这种担忧,但此时此刻,他发现韩恩爱正给他这种感觉,而且非常强烈。
「我父亲原本反对我带你过去,但阿斯坚持要见你,所以——」
「我明白,我不会待太久的。」
袭日魄拖了将近一个月才带她去见敖正斯,她即猜测到背後定有原因。
她只想见见阿斯,就算只有远远看一眼都好。
「阿斯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你好好听他解释,好吗?」袭日魄似乎不太放心,再出声安抚。
「嗯。」
她淡淡应声,勉强对身旁好友挤出一抹保证的微笑。
念高中时,她只听袭日魄提过,不想接受父亲的安排接班继承「龙衣帮」,他有自己想走的路,除此之外,她其实对「龙衣帮」一无所知。
这次住院,她才从袭日魄口中得知,敖正斯的父亲曾经是「龙衣帮」帮主袭南天身边最得力、最忠诚的爱将,但在一次帮派寻仇中意外身亡,留下年幼的敖正斯由「龙衣帮」扶养长大。
袭日魄和敖正斯两人在外看似毫无相关,实际上关系密不可分。
敖正斯不但从小就身负暗地保护太子爷的重任,更因他优异的能力,在十三岁时便进入「龙衣帮」鹰堂受训,专为组织搜集情报,是「龙衣帮」新生代最重要的干部之一。
这次绑架事件,主要也是「天地组」想抓她为饵「招降」敖正斯,胁诱他出卖「龙衣帮」,变节卖命。不料,在敖正斯单独赴约前往营救她时,「天地组」内部起了内哄,主张招降敖正斯与主张干掉敖正斯的两派人马杠上,并爆发冲突。
当「龙衣帮」人马赶到时,敖正斯已经因冲突意外受伤。
「龙衣帮」帮主袭南天闻讯勃然大怒,立刻对外宣称敖正斯伤重不治,并藉此理由一举剿清「天地组」。
韩恩爱压根儿没料到这事件影响竟会如此巨大。
对於为了救她而和自家兄弟翻脸的金武城,她很关心他的安危,不想他受到牵连,但又不敢主动开口询问袭日魄,怕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就说了自己很「带塞」嘛!
无论是敖正斯,还是金武城,都直接或间接因为她而受到了伤害,全是因为她……
韩恩爱闷闷地调转视线,看著车子驶进袭家大宅。缓缓穿越前院,车道两旁全站满了黑西装大汉,气氛肃然,戒备森严。
下了车,袭日魄领著韩恩爱走过正厅,绕过长廊。
就算和敖正斯、袭日魄相识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跨进袭家大宅。
她稍稍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座巨大且气派的豪宅,试图想像敖正斯在这里过的生活……
他真实的成长背景和她所认知的相差太多,她一时间很难适应。
「到了。」
袭日魄带她来到一扇深色檀木门前,同时拉回她的思绪。
「你进去看他,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可以叫我。」
「好。」
她点头,小心翼翼开门走进房,迎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药水味和满室的医疗设备。
房中央,一张深蓝色的大床。
床中央,是熟睡中的敖正斯。
韩恩爱轻轻走上前,凝视他苍白的睡容,忍不住鼻间一酸。
他受伤後并没有被送去医院,而是由「龙衣帮」里专属的医疗团队在袭宅内为他治疗。也由於他被层层严密保护,如果不是袭日魄带她进来,她根本不可能见得到他。
「你的脸色好苍白。」
敖正斯喑哑的嗓音蓦地传来。他一睁开眼即见到她站在床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的脸才苍白咧,白得吓死人。」她故作轻松道,却掩不住浓浓的鼻音,怕是快哭了。
「这房间恐怕没多余的地方可以让你坐,我看你乾脆直接躺到床上来好了。」他半玩笑逗她,同时单手侧撑身体,想坐起身。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情,让他很心疼。
韩恩爱二话不说,真的脱了鞋爬上床,环著他轻轻躺下,紧贴在他身侧。
敖正斯单手搂住她柔软的身躯,感受她久违的馨香。「我的伤还没好,恐怕禁不起这样的诱惑。」
韩恩爱的脸颊紧紧贴著他半敞的胸膛,没说话。
「小爱?」
「你没有告诉我你真正的身分,真的让我很生气,你知道吗?」她闷闷开口。
他收紧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了。
「我知道。」
「如果不是你现在伤还没好,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顿,你知道吗?」她语气微扬。
「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等你先发泄完再说。」
闻言,韩恩爱忽然一张嘴,狠狠在他手臂咬上一口。敖正斯吃痛却没吭声,只是默默看她发泄,心疼著她。
韩恩爱松开贝齿,抬眼瞅著他,眼中噙满泪水。
她心里不怪任何人,更不可能怨他。
她其实生气自己,气自己不够好、不够坦诚、不够有勇气去真正检视他们这些年来的感情,只是一味蒙住自己的双眼,一而再、再而三贪恋他的好,攫取他无限的柔情。
她真恨自己的自私!
「你哭了?」
他蹙起眉,伸手抹去她滑下脸庞的泪水。
自从大学联考放榜那天见她掉过泪之後,这些年来,他从来没见她哭过,即使偶尔眼底总有心事流露,但她从来不哭的。
「对,因为你把我吓死了!」她故意凶他,还是忍不住哽咽。「那时,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他侧过头,以指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吮去她颊上的泪,然後沿著泪痕游移而下,最後吻上她颤抖的双唇。
他的唇舌交缠著她,无尽柔情缠绵倾诉。
他在乎她,所以选择隐瞒,因为真的太在乎,所以不敢真正去面对,只能罗织绵密的柔情与热情去包裹他生命中最脆弱的部分。
而她亦然。
彼此熟悉的气息相互交融,乱调的呼吸逐渐粗重,原本细致的柔吻渐渐变得炽热狂烈,似要吞噬一切……
喉间逸出的呻吟,猛然拉回韩恩爱迷失前的最後一丝理智。
她用力推开他,紧咬著下唇,直直瞪视著他。
如果继续这个吻,只会加深她对他的眷恋,让她坚定的决心全面崩盘而已。
不行,她不能再重复这自私的错误。
「对不起……」
他呼吸急促,出乎意料地先开口道了歉。
「你干么跟我对不起?」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吧。
「因为我让你也受伤了。」他将她的头重新按回他的胸前,享受彼此相贴的亲密感。
「我才真的差点以为我要把你给克死了呢。」
「又说这种傻话。」他轻敲她的头顶。
她贴著他,倾听他沈稳的心跳声,缓缓说道:「小时候,我亲生妈妈带我去算过命,算命的说我命中克父克夫又克子,结果证明,我不只克父而已,我全家人都克。」
她父母亲和一个哥哥就是在她九岁那年,因为高速公路一场连环大车祸全部丧生,她是车里唯一命大活下来的。
或许,她该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你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知识份子,怎么还这样迷信?」他皱眉。
「我就是迷信,反正我的文凭也是靠你才混来的。」
「胡说,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学生。」尤其是上大学後,她就像找对了路,在专业的课业上一直有不错的成绩。
「阿斯,我问你一件事好不好?」
「只要别再问我斯斯有几种,什么都让你问。」他微笑。
「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这问题已经问过不下上百次了。
「我说了,等我们结婚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你真的很无赖耶。」偏偏她每次就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嫁给你?」
「你一定会嫁给我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两个人根本不适合……」
「我从来不想这种事,你最好也永远别再想。」他沈下声,不喜欢她这种想法。
沈默半晌,她点点头,似要让他安心。
「好吧,我以後不会再想了。」她轻描淡写道。
敖正斯满意一笑。「这才对。」
「对了,我忍痛花大钱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
她准备起身去拿一旁的背包。
「等一下再去拿,再陪我躺一下。」他紧紧拥著她,不让她离开。
「好,再陪你一下下……」
韩恩爱静静躺著不动。鼻息间熟悉的男性气息,曾经是她幸福的栖息地,她想牢牢将这一刻的温存永远储入记忆之中……
当晚,她离开袭宅後便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他再也没见过她。
一直到一个星期之後,敖正斯接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