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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对我总算满意了?”他轻声的问,拿起她的手。

  “这是你的目的吗?”她问。“让我对你满意?”

  “既然我对这计划非常不满意,那你一定很满意,”他玩着她的手指。“幸好这计划也将是合理且有效率的,我必须一边忧虑到快要死去,一边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我才不相信,你会让我去做所有的工作,而你只是坐在一旁、或躺在一旁瞎操心。”她实在不懂为何仅只手指上轻缓似无的碰触,竟能使得她全身的每一寸充满激情的波澜起伏。

  “我好像真的只能那样。近来我唯一做得好的事,好像只有照顾一位迷惘的侯爵,以及如何用最邪恶的方法引诱一位太过聪明的美女来到我的怀中。”他拿起她的另一只手。“我昨晚没有睡好,黎柔,你让我不得安宁。”

  “认识你之后所带给我的,也从来不是安宁。“她说,她垂眼望向交握的手。他并没有拉动,可是她仍感觉到拉扯。她的身体渴望更为靠近……靠近什么?形体的美,以及致命的吸引力。表相的东西。想到里面所隐藏的那些,她应该要发抖。

  “我知道我是个问题。”他放开她的手,向沙发走去。

  望见他又像东方人那样斜躺下来,她心想,不知他在东方待过多久。西方贵族很少能排除多年的教养,这么慵懒地躺下,更少人能做得如此自在。如果他招招手就有一群舞女云一般地涌现,黎柔也不会惊讶。

  她自然地想拿素描本。

  “不要吧,黎柔,”他说。“过来跟我说说话。”

  “我们隔着一段距离说话时,通常比较有建设性。”她说。

  “我知道你认为我不讲理,”他说。“但我不是彻头彻尾的坏蛋,我想要做些补偿。”他轻轻一笑。“过来,我来教你一个技巧。怎样操纵我的技巧。”

  她嘲弄地看着他。

  “好吧,不然你能怎么办?”他问。“你要怎样抵挡我?我不像你丈夫。你说不的时候,我好话相劝,或者听而不闻,所以你如何拒绝都没有用。锁门没有用,你试过拨火棒,也没有用。你还想尝试什么必定会失败的方法吗?或者,你要把握机会,利用我目前的忏悔情绪,学习技巧,一些等我清醒,我就会后悔把它教给你的技巧?”

  反正她也没有损失。他若说谎,她也只好认了。事实上,她的心里早就认输了。她放下素描本,走过去。

  他向后移,拍拍腰部附近空出来的小地方。黎柔小声埋怨着坐下来。

  “真好,我已经平静许多了,”他说。“因为你在我身边,在我想要你在的地方,我感觉得到你的温暖。”

  她也感变到他的温暖,以及温暖身体里所奔腾的香味,异国的、男性的。像看不见的烟,与她自己的味道混合为一,丝丝缕缕、恍如没药一般,再也分不出是她的味道或他的。

  “好吧,技巧就在哄骗我的头脑,”他说。“不要让我想,因为我太狡诈。你该做的是,让我的男性本能入睡,让它迟钝。你可以跟我讨价还价,我想要的快乐你不愿意给我,但你可以给我你觉得可以接受的。”他拿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用你的手替我织造一个梦,在我的脑海里画一幅美丽的画。”他带着她的手放到太阳穴上。

  她不相信他的头脑可以被哄骗,或变得迟钝。然而,她也无法假装不想碰触他。女人的她想要爱抚他,艺术家的她想要研究他那迷人脸庞的每一角度和曲线。正如神话中的雕塑家费达司想让阿波罗静止下来,容许他凡人的手让天神的美停驻,留下些许的永恒。

  她抽出手来。“别再告诉我任何事,”她说。“让我自己想。”

  他想被哄骗与安抚,而不是检查,所以她用她会希望任何人摸她脸的方式开始。轻轻地把手指放在额头的正中央,往外推。非常的轻,不是油画的笔触,而是水彩。

  他闭上眼睛,发出耳语般的轻叹。

  羽毛般的抚触从额头进入发线,原本并不明显的额纹,被她很有节奏的触碰更为抚平。她同时感觉到,他的呼吸也被抚平下来。

  受到这样的鼓舞,她的手指移向鼻梁,轻轻拂过眉毛,注意到它的颜色比头发深一个色度,但是又比浓密的长睫毛略浅。然后,她的手指向下、向外,沿着挺直的鼻子画过颧骨,找到她几个星期前发现的、他只要一有困扰就会出现的法令纹,然后他的右耳下方有她以前没有发现的小疤痕。

  不管他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其实承受过比她所猜到的更多损伤。这体会令她心疼,也使她软化下来,出自想要安慰他的本能,她开始把他的头发往后梳。

  “啊,真好。”他喃喃低语,转头抵向她的手。

  像只猫,她忍住一定很白痴的微笑。他想要得到宠爱,狡猾的小东西,而像任何一只猫,他也不由自主的索取更多。

  但是她也很喜欢宠爱他,丝般的头发滑过手指,微热的头皮,随着她的手指伸展的强壮的颈部肌肉。

  此刻,他是一只美丽的大猫,渴望着抚弄。她则心满意足的享受掌握大权的感觉,甚至喜欢其中的不确定,知道他是危险的,而且可以随时转过头来咬她一口。近在眼前的危机感,助长愉悦的黑暗种子更为滋长。

  不管怎样,他是最享受的人,他的呼吸慢了下来,越来越沉。想起他在她身上制造的奇迹,她专注于按摩他的头部和脖子,每一抚触都好像在催眠。

  这动作好像也安抚了她,她的思绪开始在梦幻般的影像之间游走,金光闪闪的大猫走过垂着丝帘的房间……敞开的窗外那幽深的蓝天……鲜花、药草、焚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似有若无的旋律,哀怨的木管乐器……在榆树间耳语的夏日微风。

  神游中她忘了时间,可能早已抚弄她的丛林大猫一整个晚上,但是即使她强壮的手饿是有限度的。酸痛的肌肉将她带回现实的世界,发现她听到的喵鸣已是男人呼呼大睡的深沉呼吸声。

  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她将手拿开时,他动也没动。她实验地移开一点点,他没有反应。她起身离开沙发,他仍沉睡。

  她轻声走出画室,关上门。谨慎抹去脸上的胜利笑容,她下楼找到正在替橱柜上蜡的露莎。“先生睡着了。”黎柔告诉她。

  露莎油亮的黑眉毛扬起来。

  “我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黎柔说。“我自己也很累了,而且他明天安排了我去见一位重要人士,公爵遗孀邢夫人,我希望表现我最好的一面。”

  露莎点头。“他如果醒来,会希望你立刻跟他一起工作,因为男人一向很不讲理。可是,你想早些上床也是聪明的。上床去吧,夫人,享受你的休息。我会在天亮之前把他叫醒,让他回家。”

  “谢谢你,而如果他在那之前醒来——”

  “他也会回家去的,夫人。”她很有默契的看着黎柔。“你需要休息,而我保证你不会受到打扰。”

  第十二章

  三个星期之后,黎柔开始觉得调查的工作好像都是她一个人在做。

  在她家睡着的那晚之后,艾司蒙不曾再潜入她的屋子。他曾说过要她用自己的方法进行,显然是认真的,因为第二天她跟邢夫人第一次见面时,后者便传达了一句话:等毕太太找到重要的事,才把伯爵找来。在那之前,他不会挡她们的路。公爵遗孀举双手赞成。

  “你从来不曾真正的参与社交界,”邢夫人说。“我告诉你,那绝对是非常吃力的工作。当你脚酸得想吊起来、且因为听或说太多话而头痛到受不了的时候,哪里禁得起他又跟你讨论事情到半夜。”

  公爵遗孀的话果然并不夸张。

  根据合宜的守丧礼仪,绅士们不能请黎柔跳舞,甚至连最轻微的调情都不可以。所以她只能跟女士们在一起,锻炼听与说的本事。而因为邢夫人的精力太过充沛,黎柔醒着的每一分钟几乎都在听和说。

  此刻,她坐在夫人戏院的包厢内假装欣赏舞台喜剧,一边思考着两个问题,一边还得使尽全力不要看向附近的一个包厢。艾凡瑞和艾司蒙在那里。

  黎柔不想看向那个方向。三个星期以来,她在各种娱乐场合见过艾司蒙,已经知道如果她想见他,必须由她开口。她一直在抗拒这个诱惑,想要坚持到有真正重要的线索时再说。她希望她拿得出真正有用的解决方法,而不是更多问题,而且是要对调查有帮助的。她不认为眼前的两个问题会有帮助,但是它们困扰着她不放。

  首先是薛本尼。知道他曾率领社交界排斥她的丈夫,黎柔假设起因为樊世胆敢染指薛本尼夫人所采取的报复。然而,根据公爵夫人那些长舌朋友所言,那是在薛本尼跑去毁掉他夫人之画像的一个星期之前。黎柔不认为一个人的气可以忍那么久,所以樊世是否以另一件事惹恼了薛本尼?如果是,那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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