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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头,心怦怦地跳。“每个人?还有谁——”

  “尼克、露莎、嘉伯、薛本尼,他代表很多人,下一个应该是兰福特吧。”他站起来。“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消息来源会是两个女人,麦海伦以及凯洛夫人。”

  她呆呆瞪着他,思绪纷飞,从薛本尼跳到菲娜,从意图跳到关联。

  “多么复杂啊。”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但我们在楼上可以想得更清楚。今晚,我们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对话,”他微笑。“以及你刚才提到的‘颠倒是非’的技巧。”

  第十六章

  随着她上楼时,亚穆想着这“颠倒是非”的事。不知毕樊世到底是刻意不让妻子享有闺房之乐,或只是单纯的无法满足她。不管动机为何,亚穆现在已经知道,樊世在婚姻的床上只做很基本的事,但在别的地方满足一些异常的需求。

  以麦海伦为例,她究竟提供哪方面的服务。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图像,促使他看向主卧室。他的手停在楼梯柱上。

  “亚穆?”

  他的眉毛皱起来。“这屋子没有秘密隔间,”他向那门走去。“家具里面也没有假抽屉或暗处。昆丁的人都很有经验,也知道他们要找什么。我自己也找过。”他开门走进黑暗的房间。“但文件必定在屋里,而那也是海伦来这里的原因。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你丈夫这个客户,更有钱、更迷人、胃口更单纯的男人多得是。她若要杀他,随处都办得到,她不必非来这里跟他上床不可。”

  他说着话,找到一根蜡烛点上。

  “要我去拿一盏灯吗?”黎柔在他身后说。

  “不用,她应该也只敢用蜡烛,甚至连蜡烛都不用。”他四下看着,朝她不安的一笑。“对不起,我出神了。”

  “没关系,你自有道理。”亚穆认出她清脆且公事化的“调查员”口气。

  “谜题一,”他说。“如果真有一些文件,她是怎样、又在哪里找到?”

  “你想用她的眼光来看,对不对?”她也进入房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樊世尽婚姻义务时都在黑暗中。我不知道他跟别人在一起时会不会不一样,但我不认为。他总是埋怨光线使他头痛。”

  亚穆点头。“那正是我的想法,酗酒及鸦片使他的眼睛敏感。”

  “你还想到什么?”

  “你把耳环给海伦看,可是你觉得香味的部分更让她不安。”他在床边坐下。“你说你新年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屋内凌乱。那时你有到这个房间来吗?”

  “有,樊世大骂仆人,我来提醒他仆人在休假。”

  亚穆拍拍身边,她顺从地坐下。

  “闭上眼睛,”他说。“回想一下。你看到什么?”

  她说:衣服扔在地上,梳妆台凌乱……衣柜的抽屉半开着……地毯上有新的酒渍……他的领巾,绑在床柱上……

  她的眼睛张开。“床纬被扯下来。”她走到床尾,拉开床纬展现邓太太修补的地方。“撕开一大块,一定很用力,才会撕成那样。”

  “领巾也被绑在床柱,”他说。“如果他把她绑在床柱,而她感到不舒服、或者假装感到不舒服,她很可能用力撕扯床纬——”

  “不舒服?”

  他发现她用力捏着床纬。“你丈夫压榨别人的情绪获取快乐,”他说。“假设他也压榨别人的肉体,是合理的。海伦是专业人士,想必做了精彩的表演。”

  黎柔放开床纬,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来。“看来,我比自己知道的幸运很多。可怜的海伦。”

  “海伦知道客户想要什么,也懂得加以满足,”他说。“她能从伦敦的老鼠洞爬出来,不是依靠魔法。那种出身的人,大多尚未长大就死了,更别提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她是一个我们该害怕的女人,黎柔。”

  “我了解,但这又那么反讽。如果樊世没有跟我结婚,我就会亲自学到海伦所知道的一切。”她干笑一声。“这真让人生气。不管你怎么看,他真的是我的白马骑士。要不是他,我可能沦落在威尼斯或巴黎的街道。我很确定他也让我远离当时已经逼近身边的危险。杀死我父亲的人很可能……”她浑身一颤。

  这个提醒像毒蛇的牙齿,深而锐利的刺入,亚穆本能地凶狠反击,他的声音严厉:“是啊,他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他夺走你的童贞,做了他这辈子也许唯一的一件好事,让你你跟了他的姓。然后,他让你对婚姻有那么‘美好’的理解,使得你宁可冒着失去事业与名誉的危险,都不愿再结婚。”

  听见她猛然吸气,他开始自责。拚命控制后,他站起来。“我太过分了,请你原谅。想像你,一个年轻的女孩流落街头,使我懊恼。但那是我罪有应得,是我思虑欠周,先用海伦惹你不快,你对她,都那么有同情心。”

  如果他曾造成伤害,她也隐藏得很好,只比平常稍微傲慢地挺直身体。“我可以同情她,”她说。“但我不该唠叨那些陈年往事。可能是这个房间不好,我常觉得它……压力很大。每样东西都沈重而累赘,他从不开窗,所以空气非常不好。在他的小聚会之后,总是充满烟味和酒味。”

  “我同意这是一个压力很大的房间。”他说。

  “我常说他的女人需要强壮的胃,尤其在这个会制造污染的环境。即使那床垫塞满很多例如装有艾菊的香草袋,我也不敢睡在上面……”她退开几步,望着长方形的顶篷。“香草袋。”她若有所思的说。

  他也往上看,脑筋飞快地转。“用来驱赶虫类的香草袋。”

  她拉开床纬。“看到没?四个角落各有一个气球形状、下有流苏的装饰袋,他特别做得跟床纬一样,让人觉得是跟床纬缝在一起,其实它是绑在床柱上的,每几个月可以拆下来,换新的香草。”

  亚穆已经开始脱靴子。

  “他总是自己换那些香草,”她说。“这是他唯一做过的家事。”

  他理解原因。下一分钟,他已站在床上,像海伦可能也做过的那样,轻捏那袋子。他在床头右边的袋子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沙沙的纸声。

  他一脚踩在床头几上求取平衡,伸手解下袋子。然后在床上坐下,黎柔也爬上来。

  他把袋子交给她。“这是你演绎得出的结论,夫人,开启的荣耀理当归你。”

  她解开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把艾菊,和一张折叠起来的薰衣草的纸。她立刻展开,但是上面一无所有。

  她晶亮的眼睛转向他。“她拿走了那些信,我敢用五十基尼打赌,这是她的专用信纸。”她把纸拿给他闻,虽然他早已认出那纸和香味。

  “香水,”她说。“海伦的香水味。这有特别的意义,她是故意留下的,让樊世知道是她拿走的,跟樊世留下他的领针让薛本尼发现,是一样的道理。”

  这句话让几个星期来到处搜寻零碎资料、却毫无结论的亚穆,终于能拼凑一切了。

  他拿走那张纸。“海伦显然不知道你丈夫的嗅觉早就失灵,”他说。“但是,信纸还是有特别的意义。不管怎样,这都是很大胆的暗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她看看他,再看那信纸。“对啊,如果是她下毒,她绝不会留下这种信息。既然对方即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中毒身亡,何必留信息给他?何况,那等于留下证据。”

  他点头。“即使我们假设她在除夕夜把信偷走,两个星期之后再回来下毒——”

  “那很多此一举,不是吗?”

  “她也应该会记得取走先前留下、可能使她入罪的证据。”

  “所以,下毒的是别人,”她说。“海伦不知道。难怪她对我认得她的香水味,会那样懊恼。樊世的死和后来的调查应该让她很震惊,兰福特可能也一样震惊,如果是他雇佣她来偷文件。”

  “时间点,”他说。“我们一直弄不清那些事情发生在哪个时间。看来,偷窃文件和下毒并不同时,甚至不同一天。所以,我们的结论只能是,海伦在除夕夜、或她能确定你不在家的时候来偷文件,那就是你在诺伯瑞庄的第一天,一月十一日,星期天。”

  “不论哪一天也让兰福特免去怀疑,信件已经到手,樊世无法再勒索他,他不必杀人。”

  “这让我们剩下艾凡瑞、薛本尼和凯洛夫人。”他开始思考他还剩下什么:时间点、个性、关联。他早该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凑合起来,最慢也该在一星期之前。

  “我知道,”她揉着额角。“可是也不能全部排除。海伦有些什么很是奇怪,不知怎地我就觉得她是关键。我的天,我必须看得黑白分明。”她把信纸塞回袋内,从床上下来。“我也必须离开这房问。等我们解决这件可憎的谋杀案,我要把这个房间拆到只剩下墙壁和地板,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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