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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场面从来不会愉快,”她说。“我要跟他说话。”她已经走开。

  亚穆抓住她的手臂。“别傻,”他说。“坏人也会流泪的,他是为他的损失哭泣,并不是真心后悔。”

  “我必须了解,”她说。“如果你们在场,他不会告诉我。”

  “他偷了你的东西,”亚穆说。“他教你不能信任自己,以便控制你。你还想要了解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其中有隐情,他有权利解释。就像薛本尼、大维和菲娜,还有你。”她轻声加上最后那三个字。

  亚穆放开她。“我就在你后面,”他小声说。“他若敢对你怎样,我会挖出他的心。”

  “那也是我的希望。”她说完,快步向贺德鲁走去。

  即使她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没有抬头。“德鲁。”她轻唤。

  他呆住了,看看四周后拿出一条手帕擦脸。“他们是来抓我的吗?”他问。

  她或许是个笨蛋,但她的心为他而痛,好不容易才忍住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的冲动。

  “是的。”她说。

  “我很抱歉,”他说。“害你经历那么难受的谋杀审判。我相信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我曾想上吊,或开枪打我的脑袋,氢氰酸是最容易也最合适的。可是,那被艾司蒙拿走了,对不对?我没想到该先去一家化学药品店,一直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收起手帕。“毕樊世疯了,你知道。那是我唯一的选择。”

  “樊世既疯狂又走投无路,他必须离开英国,”她说。“他需要钱,所以他威胁你若不帮他,他要把以前的事情揭发出来。是不是这样?”

  “直到他说出目的,我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兰福特的信、薛本尼和他的妻子、伍兰蒂、艾凡瑞,我都不知道。直到他说,我才知道他那可怕的妓院。他们教训他之后的那天早上,他在办公室外面等我。我不想被人看见跟他说话,带他到地下室。我听他说完那些事,真想勒死他。然后,我看到那瓶氢氰酸。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但我知道必须除去他,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疯狗会被毒死,他已经疯了。”

  “你奢望我相信,你对自己的伙伴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事都不知道?”她问。“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们只是刚好共谋杀了我父亲,偷走我的嫁妆,然后就此不相往来?”

  “我们十年前做的事也是被迫的,”他说。“你父亲毁掉我们两个,我以善意替客户投资,直到全部被他赔光,我才知道他拿了我的投资经营犯罪的行业。官方要抓他,我会被他拖垮。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们必须除去他,并且清除我们跟他有关系的任何痕迹。”

  “你们不必偷走我的嫁妆。”她说。

  “那不是偷,你的嫁妆在你结婚之后就归你丈夫所有。”

  “原来如此,而他给你一半,用以报答你?”

  他缩了一下。“我做的是尽力补救,”他僵硬的说。“我一开始就对樊世说,除非我们之一跟你结婚,我们才能拿那笔钱。我说我们不能只留给你一千镑,便任由父母双亡的你自生自灭。”他看着她的眼睛。“即使毕樊世毁了你,我仍然愿意娶你,黎柔。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其实,或许我应该不管那些,就是跟你结婚。我根本无法原谅自己没有更周到的看着你,或者应该说是看着他。”

  “你让我相信被他引诱是我的错,”她说。“这些年来,我一直相信是我生性放荡,像爸爸一样意志薄弱,容易向诱惑屈服。我对我的出身和我的一切是那样的引以为耻。”

  他像挨了重击般猛吸一口气。“我的天,我——亲爱的——我从来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我相信的。”她说。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我只是想要让你更强壮。你是那样纯真,毫不自觉自己对男人产生的影响。我担心樊世会疏忽你,害你落入另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手里。我只是想要你提高警觉,避免其他人再利用你、伤害你,摧毁你的自尊。我绝不可能摧毁它。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黎柔,一直以来都是。”

  抬头望进德鲁苍白而紧绷的脸,她的良心敦促她站到他的立场去思考:三十二岁的单身男子,面对一个失去纯真的少女;她真的能做得比他更好吗?

  检讨内心,她也必须承认她的确太过天真,甚至到了成人,在男人、爱情、正常的人类欲望方面也仍然很无知,这些都是亚穆最近才教她的。然而她之所以无法早些用更理智的眼光看待德鲁长久以来的训话,是因为樊世早就让她相信是她自己有毛病;一如樊世也让大维相信他的毛病无药可医。

  “我相信你,”她轻声说。“我早就应该理解。残酷和操纵,并非你的天性,却是樊世与生俱来的本能。你曾经因为运气不好跟他搞在一起,并不表示你跟他一样。”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说。“如果我知道……唉,再说这些如果,又有什么意义?我真的不知道,完全的一点概念也没有。”

  她拂去墓碑上的一根树枝。“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比‘一点概念’更多的事。”

  “因为艾司蒙的帮助,是吧?”他瞥视后面。“他就像个复仇天使那样站在那里,还有昆丁。”他疲惫地耸个肩,转而面对她。“听说邢夫人把你纳入她的羽翼之下,我就感觉情况不对。我知道她儿子杰森十年前曾去威尼斯追查你父亲的事。一年前艾司蒙在巴黎出现,不到一个月,樊世的罪恶帝国就垮了。那应该也是艾司蒙的功劳。”

  “是的。”

  “接着他一再出现,樊世过世时在你家,在调查庭作证,事情过去许久仍滞留伦敦。然而,我还是要自己相信这些只是巧合,一如我单方面地相信他只是想要跟你有一段恋情。我等待着,以为他迟早会放弃,以为你永远不会答应他。”

  “他没有放弃。”她说。

  德鲁的笑容很荒凉。“我对他的判断错误了,也或许那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以为,假以时日,你会来找我,我们会结婚,那是我们十年前在巴黎就应该做的事。我只希望能把事情导向正确的途径,我从未刻意要伤害你,黎柔。我知道你相信我,否则你今天不会来找我。”

  她眨着眼睛,忍住眼泪。她无法不为他感到哀伤。他是一个好人,却因为运气不好,跟一堆最坏的人,例如她父亲和毕樊世,牵扯不清。

  “你其实不该跟我说那么多,”她的喉咙好紧。“你知道你并不需要承认任何事,即使是对我。你一定知道我们找得到的证据其实非常薄弱。”

  “那无关紧要,你知道真相。”

  “我知道并不算证据。”他们真的没什么证据:他们只有一瓶任何家庭都找得到的氢氰酸,一张因为没有她父亲的笔迹、所以也无法比对的伪造的遗嘱。艾司蒙可以解释德鲁如何进入家里、在鸦片瓶中下毒,然后出现在前往多佛的驿车里。但是他们找不到驿车的车夫,就算找到了,经过三个月、无数的乘各,车夫是否记得德鲁也是问题。而就算记得,他也可能不愿意承认搭载了不该搭载的人。

  “间接证据对他就很够了,”德鲁说。“他那么聪明,最后一定有办法让案子成立。我并不想等,我从未被人追捕,这种滋味非常可怕。我不要他追捕我,宁可事情赶快解决。”他清清喉咙。“你不必担心,你的朋友也不必担心,丑闻会全集中在我身上。”

  “噢,德鲁。”她的眼睛全是泪水。

  “我不应该让毕樊世娶你,”他说。“可是我没有尽力阻止,也无法让事情重来。他已经造成够多的伤害,我不应该再添加。”他拉拉手套,挺直背脊。“你就放那些猎犬过来吧,亲爱的。时间晚了,他们会赶不上喝下午茶。”

    ☆☆☆

  亚穆站在昆丁办公室的窗前,贺德鲁正在写自白书。律师写完还检查了两遍,做了些小更动,才交给昆丁。昆丁只看了一眼,便交给亚穆。

  犯罪过程从一月十二日毕樊世一大早去找贺德鲁开始,交代得很清楚。樊世威胁律师要揭发十年前贺德鲁在“英军遭窃武器事件”所扮演的角色,闭口的条件是一万英镑以及送他安全抵达欧陆。

  当晚六点,贺德鲁来接毕樊世,发现他醉得很厉害,并大发脾气,说他一定要带着妻子才愿意离开英国。贺德鲁拖他上楼,要他整理行李,毕樊世却只躺在床继续喝酒。担心误了驿车,贺德鲁自己动手。但是等他收拾好,毕樊世醉倒了。

  本已预谋要在旅程某处杀掉毕樊世的贺德鲁改变计划。他把随身带着的氢氰酸滴入鸦片瓶,解开行李放回原位,然后整理室内。他接着下楼,拿起樊世没吃的晚餐,再整理室内,然后从他进来的后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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