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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他的夫人啊!他有时候作不了主,就来听我的意见,尤其我们刚成亲那几年,你爹和你舅舅他们生意往来,总要来问我一些事情。」

  「娘,我好象听二娘她们说,爹和你成亲是为了钟燕两家结盟,让爷爷和外公的事业做得更大,名气也更响亮!」

  「钟燕两家在武汉一带门当户对,早就有意结为亲家,所以爹和娘成亲,不是为奇 。」

  「可是,娘,你喜欢爹吗?」蝶影心中困惑越来越大。

  「你这孩子!我和你爹是老夫老妻,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爹又娶了二娘、三娘她们,你不生气吗?」

  「你爹是个大老爷,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也显示出他的地位,况且他对每一位妻妾儿女都照顾得很好,娘要生什么气?」燕柔的语气十分平静。

  「我不懂,如果爹很喜欢娘,他才不会娶妾呢!」

  「蝶儿,你今天问题真多呵!」燕柔淡淡地笑了。「你爹希望家里人丁旺盛,儿孙满堂,娘身子弱,生了三个孩子都几乎要了我的命,没办法再生那么多孩子。」

  「娘都生儿子了,爹还不满足啊?」

  「别忘了,你爹是个有钱的大老爷,更何况他娶妾也会跟我商量。」

  蝶影嗫嚅着:「爹什么事都跟娘商量,好象有点怕娘呢!」

  「别这样说你爹了,这是尊重。」

  「如果说是尊重,那应该专心喜欢娘,不能花心啊!」

  「你别想这么多了。」燕柔幽幽一叹。

  「那不如嫁个普通人家,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两个人快快乐乐在一起,该有多好啊!」蝶影想到了于樵,神情变得黯然。

  「如果有人能陪你到处乱跑,你一定很喜欢他喽?」

  「那当然!」

  「蝶儿,是不是有意中人?」

  蝶影的脸蛋蓦地一红,低头绞着她圆圆的指头。

  「是做这只竹蝴蝶的人吗?」燕柔继续追问。「让娘看看。」

  蝶影拿下了蝴蝶钗,眼睛霎时明亮光采,脸上红晕也火热热地燃烧着。

  「很精致、很用心做的一只竹蝴蝶。」燕柔反复细看这件难得的竹艺品,也仿佛看到那个年轻人对蝶影的心意。

  「娘!我喜欢阿樵哥哥!」蝶影干脆说了出来,虽然这是她和阿樵哥哥之间的秘密,可是再不说出来,她就要被爹娘嫁给别人了。

  「哦,他是谁?」

  「它是白云山的砍柴郎……」蝶影想到于樵的山歌,差点哼唱起来,她小声地道:「他唱歌很好听呢!」

  「蝶儿,你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突然一桶冷水兜了下来,蝶影急急地道:「可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蝶儿,你天真无邪,不解世事……」燕柔为她别上了竹蝴蝶,柔声劝着:「那个砍柴郎对你一定很好,可我们钟家是有头脸的人家,不可能把你嫁给一个砍柴郎……」

  「砍柴郎有什么不好?」蝶影急了,她只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你娇生惯养,爹娘怎会送你去吃苦?」

  「我很习惯山里的生活,一点也不苦。」

  「蝶儿啊!」燕柔轻轻抚着女儿的长发:「你回来这么久,他也没来找你,你说,他还喜欢你吗?」

  蝶影一愣,陷入了沉思。她一直困惑着,当天于樵见到她二哥后,始终没问她住处,也没问她真实姓名,就急忙把她送走,到了如今,除非她回白云山,否则他是不可能找得到她。

  难道……他是有意断了彼此的音讯吗?

  她好想他,但阿樵哥哥为什么不愿再和她见面呢?

  她咬紧了唇,泪珠儿在眼眶滚呀滚,心头像是被剜走了一块肉。

  「娘啊……」

  「乖,不哭了。」燕柔搂过女儿,安慰着她:「蝶儿,你总是要长大,缘起缘灭,半点不由人呵!」

  「阿樵哥哥他喜欢我,他说要一辈子记得我啊!」蝶影呜咽着。

  「天长地久的事,口说无凭呀!一辈子那么长,哪有定数?」

  燕柔心中慨叹,女儿天真烂漫,无视世间种种约束,但想必那砍柴郎明白彼此无缘结合,所以不再寻她。

  在蝶影低声饮泣中,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也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可是,就在两人即将携手远去那天,他却退缩了,没有留下只宇词组。

  从此以后,她心如止水,忘人、也忘情。

  她轻抚着蝶影的发,像是告诉自己似地:「蝶儿,你很快就会忘记他了……」

  *****

  同一时间,在白云山的深处,两父子正在吃晚饭。

  「阿樵,最近很少听到你唱歌。」

  「天寒地冻的,脖子都冻僵了,鸟儿也不唱歌啊!」

  「你这孩子!」于笙笑道:「爹最近没听到你的歌声,挺闷的。」

  「爹啊!我从小到大从没有听过您喊闷,是不是山里住久了,烦了?改天我带您出去走走转转。」

  「是你想出去转转吧?」

  于樵一口饭含在嘴里,慢慢地咽下了。「爹,您的脚一到冬天就痛,村子的大夫没有办法冶,我们得到城里去找其它大夫。」

  「都痛了二十几年,再怎么高明的大夫也冶不好了,不要花那个冤枉钱。」于笙像是看透了儿子的心思:「你要出去就自个儿去闯,不要顾念老爹。」

  「不,爹,我不是要去闯天下,我们只是出去找大夫。」

  「你想去哪里呢?」

  「县城也好,更远的武汉也可以,应该会有好大夫。」

  「你认为小蝶也住在那儿吗?」于笙冷不提防地问。

  于樵差点噎住,他什么都没说,爹怎么看得出他的目的?

  于笙笑道:「你想去找小蝶,就不要拿爹当幌子了。」

  于樵放下筷子,急道:「爹,阿樵真的想医好您的脚,您每天晚上都痛得睡不着,这些年来更严重了。」

  「用热水敷一敷就没事,你不要再费心。」

  「爹!我做一个推车,就可以载您走远路,一点也不费心费力。」

  「阿樵,你想见小蝶吧?」于笙仍是要问出症结。

  「爹!」瞒也瞒不住了,只因为不再唱歌,爹就看出他的心事了吗?于樵道:「我只是想……到了城里,说不定可以遇上小蝶。」

  「遇到她又如何?」

  「我远远地看着她,知道她嫁个好人家,这就够了。」

  「她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于笙轻喟着,突然下定了决心:「也好,去瞧瞧她,有缘无缘,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谁说砍柴郎不能爱大小姐?」

  他要阿樵率性而活,要嘛得其所爱,不然就真正死了心,他绝不愿意见到儿子为情所苦。

  于樵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答应,他喜道:「爹,不管什么大小姐了。山里越来越冷了,我得赶快做好车子,我们尽早上城去。」

  他收拾了碗筷,拿到水塘边清洗。严冬的冷水冻得他手指发麻,但他心里的热流早就把寒意驱散了。

  北雁已南归,迷路的蝴蝶也回家了。他一直以为送走了小蝶,他又可以恢复过去清静的日子,但这几个月来他心心念念的,仍是那只满山飞舞的小蝶,睡梦里也全是她灿烂的笑容。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再大声告诉她:「阿樵哥哥喜欢小蝶!」

  *****

  于樵穿著蓑衣,推着一辆造型独特的车子,在绵绵冬雨中唱着: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顶着寒风,不泊冷雨。带了爹爹寻医去哟!推推拿拿,敲敲打打,无从医治费思量哟!那个庸医呀!左思思,右想想,收了银子最重要哟!」

  于笙在车里听了好笑,掀开帘子道:「阿樵,别胡乱唱了。」

  雨水滑下了于樵的脸颊,他卖力地在烂泥地推车子。「本来就是了,那几个大夫不会医,还敢收钱?害我们一点点银子都快花光了。」

  「把钱省着吧!不要再看大夫,我们进武昌府玩个两天,就该回家了。」

  「爹,没钱还可以再赚,我去砍柴背到城里卖,咱父子也可以编几个竹篮,就不信换不到铜板。」于樵开怀地笑着。

  于笙见到儿子爽朗的笑脸,也不再多说。「你歇会儿吧!进来躲躲雨。」

  「也好。」于樵把推车架好,屈身躲到竹篷子下面避雨。

  这辆费心打造的推车沿途吸引了不少日光,车板上是一座小竹屋,平时可让父亲安 坐在里头,避开日晒雨淋,晚上被子一摊开,父子俩挤在一块,又是一张平坦的床,这 一路行来,住宿打尖的费用全省了。

  于笙拿出一块硬饼:「你花了不少力气,给你允允饥。」

  于樵吃着饼,望看天色:「这雨恐怕是不会停了,今晚得找个干爽的地方停车……」

  正在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隆隆声响,于樵探出头,哎呀一声:「那边山坡滑了好大一片泥!」

  于笙也翘首注视。「不知道有没有人……」

  「救命啊!救命啊!」好象是小孩子在呼救,果然有人出事了。

  「爹,我去看看。」于樵跳下车子,飞快地前去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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