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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陪娘。”她怎能走得了!

  娘要是咳一声,她的心便颤一下,娘要是连咳数声,她便觉得魂魄仿佛快要被咳声给击散,要她现下走,岂不是让她更加难受?

  “你已一夜未眠,去休憩吧,娘也要睡了。”官氏微蹙起眉。

  官岁年见状,她低叹了一声,瞧官氏的脸色好像真的比方才好一些,才放心地往外走。

  官氏一听外头大门掩上的声音,便立即从炕床上跳了起来。

  “来人啊,快给我拿碗凉汤来,热死我了。”官氏拉开被子,连衣襟都扯开了,不断地以手煽着风。

  天啊,她热得快发晕、热得快要发火了,是哪个蠢奴婢在她的被子里头加上了暖包来着?倘若不是她够机伶,连忙装咳催年儿走,还怕她这下子不热晕?

  “夫人……”听她这么大吼,丫鬟立即端来茶水。“夫人,今儿个的天候较冷,你又说定要把帘子都拉开,奴婢怕你冻着了,遂只好……”

  呷了一大口茶水之后,官氏再次开骂:“那么,又是哪个死丫头给我端出这般厚重的被子?既然都已经加了暖包,被子就不需要这般厚重的,是不?难不成真要让我热晕了不成?”

  “夫人,是暖儿没同奴婢说,奴婢是怕你冻着了,遂……”另一位穿青衣的奴婢无奈地敛下眼。

  官氏翻了翻白眼,原本想要开骂,但碍于这两个丫头亦是为她好,遂又把气忍下,但这壶不提,还有另一壶可提。“不是说要把妆给画白一点吗?瞧,画得不够白,被子和暖包又让我热到不行,差点让年儿起疑心了,真是的……”

  啐,都伺候她三年了,不知道这戏码要怎么演吗?

  三年了,年儿这丫头居然还赖在逍遥宫不走,要她这个当娘的怎么放得下心?明知道她最担心的便是她的婚事,她还故意装傻!

  “夫人,真是对不住,下次不会这般了,下次我们一定会做到让小姐全然不起疑心。”两个奴婢双双跪在她的炕床前。

  官氏叹了口气。“起来吧,我看起来像是发火了吗?”

  又不关她们的事,若真要怪的话,也要怪她的女儿;都怪她,没事走她以往走过的路作啥?想过好日子,又不是非得如此不可,是不?

  然,年儿却是恁地死心眼!她是不得已才入烟花之地,年儿却不懂她的苦心和用意,竟和她走上同一条路……若不是日子苦得过不下去,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踏进青楼卖艺,可她这女儿啊……

  年儿宁可一辈子待在逍遥宫里也不愿出阁,真不知她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这一回,她定要年儿出阁不可;又见一个年关将近,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定是要年儿把自个儿嫁出阁,抑或是她要讨个人回来都成,怎样都可以,就算是用偷的,也要她偷个相公好过年!

  第一章

  出阁?

  官岁年打着油伞踏出大门,也不让小厮备轿,更不让奴婢伺候,她罩上面纱,一人独走在飘雪的大街上。

  她眉头微挑,直视着远方,眺望天际的迷蒙云层,陷入沉思。

  她从未想过要出阁,想都没想过。

  自她知晓是从未谋面的爹硬是把身为妾的娘给赶出门之后,她对男人便没有什么好印象,选择进入逍遥宫有一方面更是为了满足心底那一抹小小的报复快感。

  她厌恶男人,遂她想赚取男人的银两,而且有多少就刮多少,非得要让为她动心的男人倾家荡产不可,让她得以满足暗藏在心底的恨;所以说要她出阁,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就算是娘的要求,她也不答应,更何况她不需要依靠男人便能过活,她何必替自个儿找麻烦,把自个儿当成毫无价值的物品般奉给男人?

  真搞不懂娘到底是在想什么,难道爹给她尝到的苦头,她都给忘了?

  哼!娘忘了,她可忘不了!她永远也忘不了岁末年关将近时,人人喜庆新年,唯有她和娘窝在破茅屋里又冰又冻的啃着不知滋味的馒头;而后娘甚至为了她踏进青楼,虽说生活改善了不少,但娘攒来的银两,她可是一分一毫都不敢花用。

  然,现下可不同了。

  每当佳节将近,她便要把宅子大肆整修一番,然后再张灯结彩,点上千根蜡烛度除夕,直到大年初一为止。

  虽是奢华了一点,但一年一度,又是该大肆庆祝的节日,奢侈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向来只需侍奉娘一人,再打理府里几个下人,然后再把整个宅子妆点得亮丽吉祥些,增添点年节喜气,就这么一年又过一年的,岂不是逍遥?

  她为何要出阁?给自个儿找累赘,也不是这种找法的,是不?

  遂这一回,就算是娘硬要她出阁,她也会拒绝的,就算是当今皇上要钦点她出阁,她也会以死明志。

  她不嫁,绝对不嫁!

  “姑娘,年节渐近,你眉宇之间却犯黑煞,怕是年节前,家中会有亲人病故。”

  官岁年蓦地停下脚步,眨着浓密如扇的长睫,而后带点怒意地回头瞪着开口说话的人。

  “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老家伙?”她恶声的问道。

  降下一阵雪之后,街上的人潮早就都散了,前后无人、左右无影,不是说她,难道是在说鬼吗?

  “老夫说的便是姑娘你。”老者不以为意地道,轻捻灰白长须,嘴角抹上笑意,压根儿不怕她的狠样。“姑娘,不妨再靠近一些,让老夫好好瞧瞧姑娘的面相,再为姑娘指点迷津。”

  会,她一定会过去的,因为她要过去痛扁他一顿。

  混帐老家伙,别以为他老了,她便不敢动他,要知道这天底之下,她只在乎娘的安危,其他人在她的眼中都是屁,而且他什么人不提,偏偏提到娘亲,又说什么病故……啥事不提,偏偏提起了她心中的不安,她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就不叫官岁年。

  “姑娘的面相极艳、极美,但古有云“红颜多薄命”。”见她走近,老者不等她开骂,倒是先开口:“若是老夫没瞧错的话,姑娘的高堂定也是位美佳人,但命运坎坷,正是美人歹命之格,而你则同你娘是如出一辙。”

  官岁年抡起的粉拳僵在半空中,她倏地眯起晶亮的水眸瞪着他。

  他说的什么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她是不懂,也不打算弄懂,但是提及她娘亲,这就教她有点……

  “敢问姑娘,高堂在否?若是尚在,那么……”老者无视于她的反应,迳自再次开口:“她必有病魔缠身。”

  闻言,官岁年立即跌坐在老者面前的木椅上头。

  她瞪大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着他,连带他身旁铁口直断的字样也落入她的眸底,教她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世风如何良善,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还是大有人在,但他骗吃骗喝的手段也未免太过精明了?

  娘生病这件事情,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况且伺候娘的奴婢全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绝不可能把这种消息带出宅子外;更何况,她们把这等事告知一个江湖术士作啥?她可不认为她们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但他实在是说得十分准确,教她浑身发麻,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道。

  她突地发现街上的商贩早就因为这一场飞雪而散去,却唯独他一人设摊在胡同里,这实在是太诡谲了。

  他是人吗?应该是吧,现下正值晌午,就算是妖魔鬼怪,也不会在这当头出来作怪吧?

  “老夫不过是以卜卦、看相维生的术士罢了。老夫别号“神机”,为人解惑、避祸乃是天职,就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收起面纱,让老夫将姑娘瞧得更加清楚,好让老夫替姑娘解厄。”

  官岁年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拉开面纱,直睇着他。“你说近日内,我家中必有亲人病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只有一个亲人,而她正病着……别告诉她噩耗,她承受不起。

  “确实是如此。”老者将她瞧得仔细,轻点着头。

  天啊!彷若是青天霹雳一般,疾雷好像正打在她的身上,痛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年节正近,这般喜气洋洋,合该是大肆庆祝的新年,年年都是娘陪伴着她度岁末的,难道今年……她宁可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是最亲爱的娘亲。

  “大师,是否有方法可解?”她突地双手一探,揪住了老者的衣襟。

  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

  这老头说了要替她解厄的,他就一定要帮她,敢不帮她的话,她就要他往后再也无法出现在这个市集上头。

  “倒不是无法可解,可否请姑娘先松手?”老者没料到她会有此动作,吓得老脸苍白。“只要姑娘赶在大年初一之前出阁,并且在大年初一之前与男子有夫妻之实,以冲喜的方式化解凶煞,如此一来,高堂必可无药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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