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三十五岁,大家都鉴证他是个黄金单身汉,但她却认为他是个孤僻的糟老头,如果不是她好心跟他做朋友,他的生命可能会是黑白的。
魔蝎座的他,有着务实的个性,学历很吓人哦,某年取得洪堡德州立大学的学士,过了某年又取得亚历桑纳州大学的演化生物学博士,取得这两个学位之后又过了三年,他才三十而立。
也就是说,他年轻有为,在还没回来台湾执教鞭之前,曾经是美国新墨西哥大学的生物教授,还曾获得富尔布莱特研究基金的支助,在某个叫葡萄牙的国家研究河流生态学。
欧洲集团投资兴建的库克大学很礼遇他,分发给他最好最宽敞的一间宿舍,六十坪的空间划分为客、餐厅,主卧室、书房和实验室,还有二套卫浴设备,连带后面花团锦簇的小花园,际遇绝对令人羡慕。
当然啦,能得到如此礼遇那是因为方仰宁的学术成就非凡,可不是每只阿猫阿狗都可以让主导库克大学的那批欧洲老学究这么慷慨的。
「贝比瑞吵着要洗澡,所以…..」方仰宁苦笑一记,摊了摊手。
「小瑞瑞吵着要洗澡?」裘素大奇。「牠是怎么吵着要洗澡,你又是怎么知道牠想洗澡?」
身为贝比瑞的主人已经五载寒暑了,她都是定时送到宠物美容院去维持牠美美可爱的讨喜外貌,而贝比瑞也从来没给她想要洗澡的暗示,因此她太好奇了,没想到她芳龄八岁的小宠物和方仰宁这个老古董还能沟通啊。
「我在淋浴时牠冲出来,硬是在我脚边滚来滚去,沾染了一身沐浴乳,不得已,我只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她应该可以想象吧,全身沾满了沐浴乳的贝比瑞,唯有替牠洗澡一途了。
「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裘素不客气的爆笑出声。
一想到身为女生的贝比瑞冲进浴室看到方仰宁的裸体,这位老实头先生会有多尴尬,她就想笑。
没错没错,他就是那种就算对方是动物,他也有男女授受不亲观念的保守派。
「有那么好笑吗?」方仰宁无奈地问。
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摸不清她,一件很尴尬的事,她为什么可以笑的那么开怀?
不过,这正是她紧紧吸引住他目光的特质,不是吗?
今天的她真是美极了,还没春天呢,她已经迫不及待换上春装了,嫩绿色的V领七分袖上衣,颈上系着一条鲜黄的丝巾,相当能衬托她窈窕身段的牛仔裤,她是标准的衣架子,秾纤合度,让人移不开眼睛,暗地里,他替她取了别称,他叫她窕窈佳人。
「真的是太好笑了!」笑完,裘素双眸晶亮地盯着他,一脸的淘气。「告诉我,小瑞瑞是第一个看过你裸体的女生吗?」
方仰宁的脸微微一红,别开视线。「妳的问题很无聊,恕我无法奉告。」
或许,自己给她的感觉就是那么一板一眼吧,她不会相信,他也有狂野的留学时代。
数不清多少晚在宿舍门禁时间后和哥儿们翻墙溜出去找洋妞约会,他们撒野、放纵,无所不为,在他拘谨的作风下有一颗热情沸腾的心,只是时候未到,早晚有天她会知道她看走了眼,他实在不是个道德先生啊!
「你去换件衣服吧。」裘素也不死缠烂打,她搁下皮包往开放式的厨房走,轻快扬声问:「方教授,你还没吃早餐对吧?我来做一顿香喷喷的早餐报答你照顾小瑞瑞三天…….哦!小瑞瑞,妳听到姊姊的声音啦?有没有好想姊姊呢?姊姊好想妳哦!」
汪汪汪汪汪!贝比瑞兴奋的跑了出来。
接下来是一连串啧啧不绝的亲吻声,方仰宁知道她们那对「姊妹」又在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老戏码了,他笑着摇摇头,走进卧室换衣服。
* * *
裘素的手很巧,她在十五分钟之内就做了二种三明治和煮了一壶咖啡,她把临餐桌的素色窗帘全拉开,桌上插着她带来的鲜花,整间宿舍顿时明亮起来。
「饿了吧?来,火腿三明治是你的。」她按照食量分配着。「蔬菜三明治是我这个需要保持身材的瘦子的。」
她知道方仰宁有晨跑的习惯,一天要绕着库克大学那座大湖泊跑十圈,这可是需要毅力和体力才办的到的,她很佩服,不过要她也照做,不如让她死了吧,所以他身材挺健美的。
也就是晨跑回来去淋浴,才会让贝比瑞有机可趁,不过她觉得小瑞瑞做的好,这个脑袋里只有生态、湖泊生物和河流昆虫的大教授,总该有个没头没脑的小家伙在他家里闯闯吧,不然,他的生活可说是静止的,早晚会变成一个化石人。
他就是那种,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阴雨的早晨,给他一大杯黑咖啡,他可以在实验室待一天的男人。
他知不知道呢?人生还有许多可能,很多男人年过五十还不认老,像她叔叔,高龄四十七,还经常骑着超过一千西西的重型机车狠狠耍酷,平常上山下海、玩风浪板、浮潜、登山,开小型飞机,什么都来。
方仰寜呢?别说机车了,他连开车都不会,平常很少去哪里,学术殿堂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的交通工具不是他的双腿就是大众交通工具,谢绝烟酒,衣橱打开清一色黑白灰,绝对没有半条花俏领带。
他真的很像清教徒耶,她一直想知道的是,他是不是连女色都敬谢不敏啊,这次在心灵课程的认识的关紫歆,人美好相处,她觉得蛮适合他的,不知道大教授有没有意愿认识人家…….
她忽然抬起眼来想询问他的意愿,视线和他来不及回避的深邃眸子撞个正着。
她的心猛然一跳,但马上否决掉心里奇异的感觉。
「方教授,你看小女子的眼光很奇怪哦,总不会在想,如果我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该有多好吧?」她开玩笑地问。
方仰宁觉得呼吸一窒,他的眸光已经赤裸裸的透露出他的想望了吗?
「怎么不说话?」她笑嘻嘻地说:「千万不要告诉我,我猜对了哦,那我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他们的相遇是在不知道离地面几万公里的高空上,时值夏季,她飞加勒比海度假,他飞加勒比海与欧洲从事教学与研究。
她穿了一件细肩带的上衣,睡着后盖着颈部以下的毛毯滑落,一边的肩带也跟着歪斜斜的滑落,露出胸前诱人的春光,让往来男客大饱眼福。
是他替她拉起毛毯盖回去,而她却在此时睁开惺忪睡眼,他立刻松开毛毯,整个人像被电到了一样。
她第一次知道人类的表情可以窘成那样,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其实他只不过是拥有骑士精神罢了。
一路上,她主动找他攀谈,顺利把自己的连络方法给他,也要到了他任教的地点,然后在他的某一场演讲,她到场献花,从此变成他生活里的常客。
她是倒追他没错,但是,是倒追着他做朋友,不然以他刚毅木讷的个性,可能八百年都交不到一个朋友吧,她想。
「心灵课程有帮助吗?我有个学生想知道。」低首啜了口咖啡,他不甚高明的转移了话题。
她常常说话直率,实在很有叫人难堪的本领,不过幸好她向来不会穷追猛打,否则他定然无法招架。
「别提了,那个讲师不知道是从什么石器时代跑出来的,居然来那套人生大忏悔,要我们回家拥抱每个人,有人因此而痛哭流涕,基本上我认为那是鬼上身吧?还好结识了几个都有养宠物的同好,事情是这样的,凌天微带来的蜜袋鼯出来探险,大闹课室,牠真的好可爱,一脸机灵聪明,活泼的不得了……」
她兴高采烈的谈着新朋友,方仰宁的眸光定格在她脸上,偶尔掩饰性的微啜一口咖啡,直到吃饱喝足,她神采奕奕的带着贝比瑞离去。
然后,独坐餐桌边,点起一根烟,凝视着她坐过的位子,他摇头嗒然苦笑一记。
要命,他的生命怎么会闯进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仙子来呢?
但,她却是他三十五年的单身生活里,唯一对异性的渴望。
打从在飞机上,见到她睁开莹亮杏眼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命中注定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以为将与生态学术相伴终老,一趟旅程改变了他的生命,因为她翩然走进他的世界…..
「你在吗?大哥?门没锁,我自己进来啰。」来不及想太多,清亮的女声从玄关传来,接着,一名脱俗的女子乍然现身。
方采宁走进室内,清雅的香气令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裘姊来过?」她笑吟吟的视线略过她兄长,在花瓶上兜了一圈。「有裘姊待过的地方,不是有花香,就是有酒香,这样的女人很有魅力不是吗,哥?」她朝兄长眨了眨眼,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