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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的,便见到一个手拿着扫帚努力地在洒扫的人影,他不由得眯起黑眸,大步地走向她并恨恨地吼道:

  “原来丢下我,就为了要到这儿整理!我告诉你,就算休整理了整个院落,我都不会给你饷银的!”

  真是气死他了,眼一睁居然没瞧见她,最气的是,她一早竟然是上这儿整理。为了这即将开张的茶肆,她甚至没准备红玉粥,她明知道每天早上他定要吃红玉粥的。

  “相公?”停下手边的工作,吉祥有点傻眼地问着他:“你穿这样难道不会热吗?”

  虽说一早有些冻意,但现下已有少许的阳光,算是暖和了不少,他怎会将这堆行头都给搬了出来?

  这行头,碧丽辉煌得刺眼极了。

  “热?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儿个很冻啊!”有没有搞错?这么冻的天候,她居然仅穿了这身简单的布衣,而且……“吉祥,你好歹是我的娘子,难道你就不能稍稍做点打扮吗?”

  就端着一身简衣、一张素脸,就像是个丫鬟般。

  对,她本来就是个丫鬟,但现下已经不是;再说他也给了不少精致的衣裳,难道她就不会穿起来应景吗?

  倘若开张吉日,她还着这一身布衣来,他肯定一脚将她踹到后院去。

  文字慎横眉竖眼地瞪视着她,却见她直朝他走来,不发一语地靠近。“你这是怎么着?我说你两句也不成?”

  他又没说错!尽管文府在南京称不上首富,但至少也算是第二富豪,再加上在朝为官的爹,文府在南京城一带倒也是显贵一派。

  身在府外,自然要穿得称头些,要不岂不是教人笑话?

  然,就见她纤手探来,往他的额上一搁,而另一只手则搁在自个儿的额上,口中念念有词地道:“没发烧啊!”

  闻言,文字慎不禁微恼地拨开她的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气得哇哇叫。

  他穿这样有什么不对?瞧她这模样好似他染上风寒才这么穿,好似拐着弯在笑他怕冷;分明是她有病,天气这么冻,还穿得这般单薄。哼哼,染上风寒的话,他可不会理睬。

  “我只是觉得今儿个……不怎么冻。”再上下打量他身上白碧丽辉煌,吉祥不着痕迹地低叹一声。

  极尽奢华之景致明,怕是当今圣上也不过尔尔。

  从文府走到方家宅子也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而已,他有需要穿得这般招摇过街吗?

  “树上都还积着霜,你居然说不冻?”

  她根本就是雪女嘛!听她这么说,他突地想到,尽管下着雪,她也依旧一身单薄。哼,就同她的人一般!

  她根本就是无知无觉,难怪她连笑都不会笑!

  对了,说到这件事,连拖上几天,都没有任何进展。全都是教这宅子绐拖住了,真是的,无端端地说要弄家茶肆,害他都忘了正事。

  “八成是因为我已经忙了一会儿,所以我不觉得冻。”

  “你的意思是在嘲讽我,搭着马车过来,根本连走都没走遂才会在这儿冻得直打哆嗦?”好极了,他还得要感谢她,让他气得浑身发热了。

  “我没那意思。”吉祥不禁叹道。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也能生怒?

  “还说没有!”说得他都快要羞恼成怒了,她还敢强辩说没有?

  真是太伤他的心了,随便提个三两句话都能够伤他。也不想想,他待她有多好,说起话来竟是这般不客气。

  他这主子兼相公算是相当称职了,他们心自问不曾亏待过她,也不忘时时提拔她,甚至都愿意拿一两银子买她一抹笑;是她自个儿笨,笨得连笑都不会,才攒不了一两银的,能怪谁?

  “相公,你到一旁歇着吧。”见他气成一脸猪肝色,吉祥不禁觉得有些想笑。

  “哼,要我到一旁歇着,而你一个人在这儿打扫,若是让给瞧见了,人家岂不是要说我凌虐你?”文字慎努力地拉起袖,正准备动手抢过她手中的扫帚。

  “相公,你穿这一身衣袍,是很难做事的。”吉祥连忙阻他。

  知道他向来极为奢华,恨不得将所有最炫目的行头都穿在身上,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世来着。不管做什么事,都硬逞一口气,不管是行头、院落,甚至是这一座宅子。

  先前明明就说了只要简单的装潢便好,可谁知道弄到最后,里头居然像是间皇宫般地教人傻眼。

  这恶习,要到何时才改得了?

  怕是一辈子都会沾在身上退不掉了吧。

  文字慎不由得瞪大眼,好半晌才说:“你拐弯抹角的,说的不就是我这一身行头?你就是要我脱下就对了?”

  好,他脱就是,倘若他因此而冻着,可有得她受的了!

  “相公,不用了,里头有些人手,我差他们过来便成。”见他准备要脱袄子,吉祥忙制止他。

  “既然有人手,你干嘛一个人窝在这儿埋头苦干?”他可没想过要凌虐她啊。

  何况他若真是要凌虐她,手段绝对不会这般简单!

  “我是想这不过是一丁点儿的小事,我自个儿动手较快。见他僵着不动,吉祥赶忙替他再将祆子给系好。

  “说什么浑话!”文字慎不由得拨开她的手。“你好歹也要替我想想,我的娘子素着一张脸、穿着一身破衣在外头晃着,甚至还拿着扫帚在这儿洒扫,这给人看见了,岂不是都把你当成下人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有多难听,你知道吗?我还要做人哪!

  她该不会是奴性坚强吧?

  在文府里为奴太久,遂教她凡事都习于捡起来便做?可她不是精明得像鬼一般,她明明那么知进退,怎会笨到在这当头做这种蠢事,留下话柄,教外人来笑话他呢?

  见他恼得额上都发汗了,她倒是一点都不以为意,自怀里掏出了手绢边替他拭汗,边慢条斯理地道:

  “吉祥知道了,往后绝对不会再如此了,这一回……就请相公别放心上,原谅吉祥吧。”

  闻言,文字慎就见她踮起脚尖,轻柔地为他拭汗。总是如此,就算他骂也好、吼也好,她一样不愠不火,压根儿无知无觉;就算他开心、他快活地想要搂她一把,也不曾见她抗拒过。

  做错便认错,不懂便开口问,尽管主子喜上眉梢,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有时候甚至都会忘了她的存在。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冷然的女子?

  纵使有一肚子的火,见她这般贴心顺从、谨守本分过头,哪里还火得下去?早教她给冻成冰了,还火什么来着?

  “跟我走。”文字慎无奈地摇了摇头,擒住她的手便往后院走。

  “相公?”

  吉祥疑惑地任由他抓着,一路走到后院来;这小院落,是他说要留着自个儿用的,里头已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而至今都快要开张了,她依旧没有踏进里头一步,只因为他没说她能进去。

  她不想又惹他生气,更不希冀他厌恶她,毕竟是要在这儿待上一辈子的,她自然要做得比以往更好,要不哪日真惹得他休妻,那她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绝对不能忤逆他,绝对不惹他发火、不教他生厌,这才是长久之道。

  “坐着。”

  穿过拱门,文字慎大剌剌地拖着她进后院最角落里的院落,用力地推开门,穿过花厅来到寝室,一把将她推至梳妆台前。

  吉祥不解地瞪着眼前的铜镜,又见他打开一只奁子,从里头拿出一些胭脂水粉,令她不由得微挑起眉。

  “相公?”他该不会要她上妆吧?

  一直以为他不会很在意她的外表,她也就没有学着怎么上妆。是她笨,笨得没发觉他是那般重门面功夫的人,岂能忍受她不染胭脂,素脸对人?

  “我知道你不会!”他不用想也知道。

  整个文府里头,有哪个丫头不上妆的?上至他的奶娘,下至厨房的厨娘都会多少妆点自个儿;就唯有她,只在大婚那夜能在她身上嗅到胭脂味,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误以为自个儿天生丽质,不需要上妆。

  什么叫作天生丽质?最起码也要像他这般,要不也得像二哥的绝色,再不然就要像三哥那般洒脱;至于大哥那醉鬼就甭提了,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大哥清醒的模样,已经不太记得他原本的样子了。

  “呃……”吉祥听了一愣。

  她话都未出口,他竟猜中她的心思?

  见她微愣,文字慎不禁咧嘴笑得得意。“哼,你以为只有你摸得清我的性子?我告诉你,你好歹跟在我身边六年了,难道我会连这么一点事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可多了!

  “相公英明。”吉祥僵声道。

  六年了,已经有这么久了?

  可不是?睇着镜中的他,当年青涩的少年郎,如今都长得这般迥拔之姿了,然而退去了青涩,倒也不见有多少长进。

  他的性子若可以再沉稳些,多把心思搁在生意上头,她会觉得开心些。

  “这有什么英明来着?”文字慎的口气一沉。“为何我老是觉得你喜欢拐弯抹角地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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