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回忆厅,她一眼就见到那个气质与身高都鹤立鸡群的俊美男人,一颗心不禁急擂如鼓。
她的掌心出汗,口乾舌燥,头微微晕眩,胃阵阵紧缩翻搅,但是胸口怦然悸动著的灼热是什麽?声声催,教人怎麽也无法漠视、忽略。
他的脸庞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瞬间亮了起来,虽然左眼还有淡淡淤青,但是他眼底闪动的光芒却是那麽喜悦、深刻、渴望……
昭绒脑门轰地一热,双脚自有意识地被他吸引走近,腼腆心慌的神情怎样也掩饰不住。
「我等你很久了。」若隽轻声开口。
「我……没有迟到。」她试图挣脱这种软绵绵无力的感觉,却只勉强挤出一朵脆弱的笑容。
「请坐,我替我们俩点了晚餐。」他以眼神向侍立在一旁的餐厅主管示意,「Sam,麻烦你了。」
「总经理,您客气了。」餐厅主管恭敬道,立刻退下。
不安地坐入他对面的柔软沙发座里,她垂下目光,慌乱地盯著自己抑不住轻颤的双手。
为什麽?为什麽一次又一次遇见他,总令她越来越手足无措?发生在他们之间那教人屏息的震荡感觉又是什麽?
她讨厌这种惶然不知如何的滋味,她不想要在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得面对突如其来、毫无预警的心乱如麻。
「狄……狄总经理。」她鼓起勇气的抬头,努力面无表情的看著他。「我把设计图带来了,请您过目。」
「今天晚上不谈公事。」他笑了起来。
笑笑笑,笑什麽笑?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很危险,威力惊人吗?
她恨恨地暗自咕哝了一声,清清喉咙,再度开口,「很抱歉,我以为今天是要看夏屋的设计图,如果狄总经理看过没有问题的话,二度施工的图就可以送交市政府审查,工程进度也不会受到影响。」
「你看到我的左眼,不打算讲点什麽吗?」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昭绒总算认真地注视著他脸上的黑眼圈,一阵强烈的愧疚感揪住了她。
「你……你的眼睛还好吧?还很痛吗?」她小声问道。
虽然他突然吻了她很不应该,但是她揍的这一拳好像也太重了。
「还好。」若隽故意叹了一口气,「除了早上睡醒会自动流眼泪,以及看太久的电脑萤幕会泛出血丝之外,其他还好。」
她心底疚意更深,但是要这样就忘记他那天冒失的吻了她的事……她还没那麽内疚。
「谁教你要吻我!」她哼了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你去看过眼科医生了吗?」
「有。」他温柔地笑了,深深地凝视著她。「你真的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我只是……」她别过头,轻咳了一声,「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说什麽都好。」他眼底盛满包容柔和的笑意。「我还是很高兴你今天答应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我没有答应和你……」她猛然抬头,随即改口,「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他对送来两盘精致凯萨沙拉的餐厅主管微微一笑,然後抬眼凝望著她。
昭绒看著摆放在面前的凯萨沙拉,再不说清楚,她就真的要跟他共进晚餐了。
在她还没有搞清楚这团疑云前,又怎麽能接受这麽亲昵又私密的晚餐?
「为什麽要我和你吃晚餐?难道就是为了那一天你吻了我吗?这是一顿道歉的晚餐?」她屏息等待他的回答,心底掠过一抹尖锐的矛盾感。
「原因很重要吗?」若隽端起水晶杯,眸光迷离地盯著她。
她的神情,她的眉眼间,再度掠过今他心悸的熟悉感。
在多年前,他一直放在心底的那一抹身影……
「对,对我而言很重要。」她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还有这一顿饭……有什麽特别含意吗?
她目光紧紧地凝视著他。她想听到他的答案,想听到他告诉她,这不止是……
「你说得对,这是一顿道歉的晚餐。」若隽隐藏起内心深处真正的感觉,仅漾开了习惯的性感笑容。
没有什麽理由,没有什麽原因——他也不允许自己有。
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再节外生枝了;管不住他的心和他的冲动是一回事,承认他迫切想要再见到她的心情,则是永远无法开口的事实。
他只能做,而不能承诺。
闻言,昭绒眼里掩不住期盼的光芒瞬间消失无踪。
「真的……只是道歉?」她失望的开口,「只是为了道歉?」
「是的。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还有些什麽吗?」他戏谑地笑著,握著水晶杯的修长手指却紧了紧。
「什麽都没有。」她小脸迅速黯淡下来,喉头哽住热热的硬圈.声音也冷了。
是啊,她在期待什麽呢?他们之间的确什麽都没有!只不过曾发生过一个吻,一个微不足道的吻。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样而耿耿於怀,不会!她的眼眶猛然发热了起来。
「你应该饿了,我们先用餐吧。」若隽彬彬有礼地道。
她想开口说点什麽礼貌而客套的场面话,婉拒这顿她在知道原因後更无法下咽的晚餐,可是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颤抖冰凉的手提醒著自己,她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什麽反应都没有。
「对不起。」她突然站了起来,抓紧公事包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我真的不饿,再见!」
她转身就往外跑,再也顾不得是否失态,因为她胸口、喉间已紧缩得无法呼吸,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甘小姐!」若隽大感震惊,想也不想立刻追了上去。
四周用餐的客人愕然地看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其中有人认出了若隽的身分,不禁惊呼出声——
「那不是那个很有名的饭店业钜子狄若隽吗?」
「他就是狄若隽?天哪!真的好帅。」
「这家ROSE饭店就是他掌管的连锁饭店本部,听说他也是富可敌国的朱氏集团三名接班人之一。」
「但是狄若隽为什麽会神情大变地追著一个女孩子出去?」
「该不会又是他众多绯闻女友里的其中一个吧?」
回忆厅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与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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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小姐……甘……昭绒!你到底怎麽回事?」
若隽没料到她跑得还真快,幸好在她冲下大门阶梯的那一瞬间抓住了她,用力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放开我。」她强忍住该死的眼泪,气恼地叫道:「就跟你说我不饿,你听不懂吗?」
「你为什麽生气?」他英俊的脸庞闪过一阵迷惘,臂膀却坚定有力地箍拥著她。
她怎麽推也推不动,气苦地大叫:「你放开啦!」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发哪门子脾气?」若隽也火大了,将她搂得更紧。
昭绒呆住了。是啊,她在发什麽脾气?还有,这满满塞住胸口的痛楚感觉是什麽?为什麽她眼眶不断发热,随时有掉眼泪的危险?
「告诉我,你为什麽要生气跑走?」他的声音放柔了,黑眸炯炯有神地凝视著她。
她鼻头一酸,「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是错的,而且我没有办法。」
她说得断续破碎,他完全弄不明白。
「什麽是错的?」他决定一样一样求证。
「你……还有晚餐……还有我……」她从来没有这麽混乱过,头好晕,压根不知道自已在说些什麽。
「你不想和我吃饭吗?」他耐心地问道,一颗心却莫名纠结痛楚起来。「你真的那麽讨厌我,讨厌到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会令你忍不住尖叫跑掉?」
这个念头几乎击垮了他,十几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害怕被嫌恶厌弃的恐惧感了。
可是在刚刚,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被她可能厌恶痛恨他的讯息,乍然间撕碎了苍白痛苦的心脏。
这个事实也同时惊醒了他——
为什麽?,难道他比自己知道的还在乎?
惊震让他松开了双臂,昭绒措手不及地跌出他的怀抱,怔怔地仰望著他。
「不会的……」他惊骇地失笑,喃喃自语,「不可能的,这只是错觉……」
他不知道为什麽,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竟将她和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连结了起来,看著她飞扬的眉毛,英气勃勃的笑容,坦率天真的冲动模样,他就错以为她就是「她」。
他从来没有忘怀那个夏日的午后,在他最狼狈痛苦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并且用最明亮真心的笑容,最温柔的动作替他拭去唇边血渍的那个女孩。
这是他这一生首次在一双望著自己的眼睛里,看见温暖的关怀与率真的笑意,没有嫌弃,没有不屑,没有轻蔑……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重拾对人生的希望,也对自己许下承诺——终有一天,当他再见到那女孩时,一定会让她以他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