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看小姐抱着多大的决心。」
「这话怎么说?」
「小姐应该很清楚裕儿的性子,若说小姐宁死也不愿意嫁到崔家,裕儿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是啊,裕儿是个善良体贴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寻死呢?
「小姐一定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千万不可以动摇。」翠花不放心的叮咛。
重重的吐了口气,王嫣红无奈的点头道:「我明白,我只能对不起裕儿了。」
*
看到小姐吃下她做的栗子蒸糕,裕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姐,不管如何,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我们可以慢慢想法子,妳可别再跟自个儿过不去。」
半晌,王嫣红缓缓的吐出话来,「裕儿,我待妳如何?」
「小姐待裕儿很好。」
「我若有求于妳,妳会帮我吗?」
「无论小姐要裕儿做什么,裕儿都会全力以赴。」
站起身,她咚一声跪了下来,「裕儿,妳代替我嫁到崔家好吗?」
吓了一跳,裕儿语带慌乱的上前扶起她,「小姐,这事万万使不得,裕儿怎么可能代替得了小姐?」
「除了妳,没有人可以代替得了我。」
「裕儿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妳都像个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
「裕儿远远不及小姐。」她原本就是出生名门的大家闺秀,但因为叔叔谋害爹侵吞家产,娘和她被赶出家门,娘带着她准备投靠在杭州的舅舅,孰料路途遥远,娘半路就病死了,她好不容易来到了杭州,舅舅却已经举家迁离此地,她对生命顿时失去了坚持,这才会病倒在王府的门外。
当小姐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她便把自己视为全新的生命,决心忘了过去,因此,她并没有向小姐完全坦白道出自己的身世,小姐只当她爹是个落魄潦倒的书生,她会读书识字全是因为爹爹的关系。
「裕儿,我知道这对妳太残酷了,可是,我一想到往后岁岁年年都得守着一个随时会病死的人,我就好害怕。」
「裕儿明白小姐的心情,可是万一教崔家知道我们偷梁换柱调了包,这会祸及整个王家。」
「崔家远在扬州,没有人见过我的相貌,他们不会发现妳冒名顶替。」
沉思的咬着下唇,裕儿迟疑的说:「这对崔家的大公子是不是太不公道了?」
「我想崔家大公子更不想娶个死人。」
闻言心惊,她不安的问:「小姐何出此言?」
「我宁可一条白绫上梁自缢,我也不要嫁到崔家。」
这可把她吓坏了,她胆战心惊的喊道:「小姐,妳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日复一日守着一个快病死的人,这种日子难道比死了还好过吗?」
她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她深知生命的可贵,可是娇贵的小姐怎么会懂呢?
轻声一叹,王嫣红楚楚可怜的说:「裕儿,我知道自己太强人所难了,这事跟妳无关,妳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她怎么可能不管小姐的死活?「老爷和夫人不会答应。」
「我知道,所以这事绝不可以告诉我爹娘。」
「小姐怎么可能瞒得了老爷和夫人?」
「盖头一盖,没有人会知道坐上花轿的新娘子是妳。」
「这……」
「裕儿,我会安排得天衣无缝,除了我、妳和翠花,没有人会知道。」
良久,她终于点头了,「小姐怎么说,裕儿就怎么做。」
王嫣红激动得握住她的手,「裕儿,我会一辈子记得妳的大恩大德。」
「小姐言重了,若没有小姐,裕儿早就化成一缕幽魂,小姐只要答应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老是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裕儿就了无遗憾了。」小姐每次闹脾气就不吃不喝,这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忍不住红了眼眶,王嫣红无声的道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答应妳,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原本以为,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待在王府当一辈子的奴婢,没想到,她必须冒名顶替小姐远嫁扬州崔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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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挨着窗边,崔浚恣意慵懒的斜靠在坐榻上,万般无聊的欣赏院子里面已经渐渐转入萧索的秋色,除了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四周寂静得像个废墟似的。
进了房间,看到主子又任性的待在他最爱的地方吹风,张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准备关窗,「大少爷,外头风大,您这样子容易着凉。」
「别关,你不要坏了我的兴致。」其实,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致,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早早踏上黄泉路,可他这个破身子硬是熬了二十二载,他觉得老天爷故意跟他过不去。
「大少爷别为难小的,若是教大夫人瞧见了,我又要挨骂了。」
送上一个白眼,他意兴阑珊的道:「我不是常常告诉你,言语最无情了,人家说的话要挑着听,尤其是不悦耳的话要左耳进右耳出。」
「我已经习惯挨骂了,没什么大不了,我关心的是大少爷的身子。」
摆了摆手,他不耐烦的说:「你别跟我唠叨了。」
「过些日子我就不会再跟大少爷唠叨了,这会儿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已经帮大少爷挑好了黄道吉日成亲,以后有少夫人盯着您,哪用得着我来唠叨?」
微蹙着眉,他淡漠一笑,「难道我娘以为冲喜就可以让我的身子转好吗?」
「大少爷也该成亲了。」
「若是大伙儿认为我应该成亲,我就成亲好了,不过,我这个破身子恐怕没办法亲自去迎亲。」说着,他又咳了起来。
这一次,张山二话不说的把窗子关上,他真的搞不懂大少爷的心思,「大少爷干么老是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生命无常,我可不想成天大惊小怪。」
「我相信大少爷只要好好保重自己,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至于迎亲的事,二少爷会代劳,您只管待在府里等着拜堂成亲。」
「难道他们不担心我连拜堂的力气都没有吗?」
「我会在一旁伺候大少爷。」
唇角掠过一抹冷笑,他语带讽刺的说:「总而言之,这事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是吗?」
「大少爷什么都别想,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
「大少爷忘了吗?大夫人在您小时候就订下这门亲事,这位姑娘是杭州王家的小姐,听说是位才貌双全的姑娘。」
「是吗?我还以为是我娘从哪个穷人家买来的姑娘,好人家的姑娘怎么愿意嫁给我呢?」略微一顿,他像在自言自语的接着道:「这位姑娘肯定不知道自个儿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事小的就不得而知。」
「不过,她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事想必由不得她吧。」崔家财大气粗,恐怕只有官宦权贵才有胆量对抗。
「大少爷别胡思乱想,等王家小姐嫁过来以后,大少爷好好疼爱她。」
几个轻咳,他疲倦的说:「我累了,我想歇会儿。」
「是。」张山连忙上前扶他。
「不必了。」推开张山,他步伐缓缓却坚定的走回内室。
*
转眼间就是大喜的日子,在王嫣红的安排下,再加上翠花的掩护,裕儿被送上了花轿,然后在热闹的唢吶声中风风光光的嫁到了扬州崔家。
隔着红色盖头,裕儿忐忑不安的等着新郎倌拿起喜秤掀盖头,可是等了许久,就是不见对方采取行动,不过,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几步之距的前方。
「咳!」崔浚疲惫的坐在椅子上,虽然他没有亲自前往杭州迎亲,可是折腾了一天下来,他已经虚弱得有如风中残烛。
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她担心的想掀了盖头过去瞧瞧,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
握住喜秤,他勉强撑起身子来到床沿,他总要掀了新娘的盖头才能躺下来。
终于,盖头掀了,他还来不及看一眼羞答答的新娘,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便从他嘴里溢出,他手中的喜秤无力的掉落在地。
忘了羞怯,她忙不迭的扶住他,「夫君!」
身子轻颤,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这是从他娘子身上传来的味道,他不禁抬头一瞧,两人四目相对,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教他的心房不由得震荡了一下。
「我给夫君倒杯水。」她忧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推开她的手,他往后背靠着床柱,趁机收拾自己一时失神的思绪,「没事,这是老毛病了。」
「我瞧夫君累了,夫君还是早点安歇。」
「我这种破身子,折腾了一天下来怎能不累呢?」眉一挑,他冷飕飕的接着一问:「妳早知道我是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
这教她如何回答?说「是」,她像在诅咒他,说「不是」,也不是这么回事。
「妳不想嫁给我是吗?」
她是不想嫁给他,因为她不是王家的千金。
见她不发一语,他知道她是默认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胸口莫名的燃起一把怒火,「为何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