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不是花圃,妳最好适可而止。」
「你放心,我一向很懂得分寸。」
「是吗?我看妳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先是逼他服用汤药,现在还在房里摆花,接下来呢?他可不敢小看她那颗脑袋瓜子。
撇了撇嘴,她觉得好无辜,「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罢了,我懒得跟妳争辩,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等,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他恐怕也收不回来了。
两眼陡然一亮,她忙不迭的确定道:「真的吗?」
清了清嗓子,他亡羊补牢的想拉回一点威严,「妳可别高兴得太早,如果妳敢乱来,我可不会由着妳。」
「我知道,我可不敢为难你这位崔家大公子。」
他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他真的不得安宁了,可是在这同时,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她不知道又会玩什么把戏。
第4章(1)
斜靠在坐榻上,崔浚看着摆在花几上面,用新花瓶盛满的花朵,这一次他可不敢任性的把它砸了,否则那个女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其实,他很喜欢花花草草,尤其喜欢绽放在寒冬的梅花,可是,对于越是喜欢的事物,他越是要保持距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心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然而好笑的是,当他待在书斋的时时刻刻,还是无法避免的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这是当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多少时日,他理所当然把宝贵的时间投注在他最喜爱的事物上头。
虽然他的心情很矛盾,还一直努力想法子让自己早点离开尘世,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王嫣红」会在这个时候嫁到崔家,她动摇了他长久以来的信念,他开始思考一个不曾存在过的问题──他是不是有活下去的理由?
是不是很可笑?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起了活下去的念头,她有什么好呢?她嘴巴刁,又爱唠叨,成天只想着算计他……甩了甩头,她把他搞得头昏脑胀,他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收回视线,崔浚才发现张山正目不转睛的瞅着他,在心虚作崇下,他不由得粗鲁的问:「你干啥一直盯着我瞧?」
「没什么。」
斜睨了张山一眼,他冷飕飕的道:「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张山不知所措的一笑,「不是,小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平时在我耳边唠叨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担心这个问题?」
「我是关心大少爷才唠叨个一两句。」说起来,他是最亲近崔浚的人,可是他们毕竟是主仆,张山还是不敢失去分寸。
摆了摆手,他简洁俐落的说:「够了,你别说那么多废话,直接说重点。」
踟蹰了半晌,张山才缓缓的道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少爷成亲之后变了好多。」
他实在不想听到自己变了,可是又忍不住问:「哪里变了?」
「大少爷看起来比较有精神。」
一个冷笑,他没好气的说:「有个人老是在一旁唠叨个没完没了,我就是踩进棺材里面也会跳出来,怎么可能没有精神?」
「不管少夫人做什么,她都是为了大少爷好。」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不过张山很清楚,大少爷终于遇到克星了。
他不由得皱眉,「她是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胳臂向她弯?」
「大少爷,小的是那种可以收买的人吗?」张山一脸受伤的表情。
「否则,你干么帮她说话?」
顿了一下,张山还是坦诚说出心里的感受,「看到少夫人为了大少爷这么用心良苦,我想没有人可以铁石心肠不感动。」
「她当然要对我用心良苦,否则变成了寡妇,她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大少爷这么说对少夫人不公道。」
瞪着张山,他火大的说:「我看你真的反了。」
「不敢。」
「你已经完全向着她了。」
「我是就事论事,大少爷别再为难我了。」张山真的是哭笑不得。
双肩下垂,揉了揉太阳穴,他今儿个是怎么了?没错,他是故意找碴,因为她不但扰乱他的思绪,还收服了张山,谁知道会不会过一些日子,崔家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站在她那边来对抗他,到时候他想死也死不了。
缓了一口气,他漫不经心的问:「怎么没见到少夫人?」
「少夫人大概去了膳房吧。」
「她又想干什么?」
「少夫人听说大少爷喜欢吃藕粉桂糖糕,她嘀咕着要亲手做给大少爷品尝。」
眉一挑,他冷冷的道:「你老是这么多嘴吗?」
「少夫人问我,我又不能不说。」张山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倒楣。
「哦?」这下子,他更可以肯定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少夫人对大少爷真的很有心。」张山按捺不住的又强调了一次。
「是啊,居心不良。」
「大少爷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冷哼了一声,他信誓旦旦的说:「你等着瞧,她肯定有所图谋。」
算了,张山闭上嘴巴什么也不说了,大少爷的心又不是铁打的,他就不相信大少爷不会被少夫人的努力感动,不过大少爷倒是说对了一件事──等着瞧吧!
*
「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这儿变得有朝气多了?」看着崔浚很享受的品尝她做的藕粉桂糖糕,裕儿满足得眉开眼笑。
冷哼了一声,他不表示意见。
不回答的另外一个含意就是默认了,她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她进一步的提出要求,「你的书斋也摆上一些花好不好?」
狠狠瞪她一眼,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得寸进尺,「妳别妄想打书斋的主意。」
撇了撇嘴,她送他三个字,「小气鬼。」
「我就是小气,妳能怎么样?」
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她觉得跟他斗嘴真的很好玩。
皱着眉,他闷声问:「妳笑什么?」
「你真的很任性。」
「不行吗?」
「我可没说不行,若说处处与我计较会令你开心,我没什么意见。」怎么样?她的胸襟是不是比他宽阔多了?
「妳可真好心。」不过,他说得是不甘不愿,他难道会听不出来吗?她表面上是在展现慷慨,事实上是在指责他。
「不敢当,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免得落人口舌。」
算了,他还是忍着点,闭上嘴巴专心享用点心比较妥当,否则一个不留神,他又要掉进她设下的陷阱,最后落个向她妥协的下场。
她似乎也不想勉强他,马上转个话题,「我做的藕粉桂糖糕好吃吗?」不过,她谄媚的笑容像极了准备讨赏的小人,任谁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心怀不轨……这么说不太公道,不管她在打什么主意,她的出发点总是基于善意。
「还不错。」虽然他不愿意教她称心如意,可是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办法,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全部的藕粉桂糖糕吃进肚子里面了。
嘿!她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条直线了,「我可以请求你帮个忙吗?」
「不可以。」
脸色马上一沉,她嘟着嘴道:「我都还没说呢。」
「我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要你陪我去花园赏花,这是坏事吗?」
「我不要去花园赏花。」
「我可以辛辛苦苦为你做藕粉桂糖糕,你就不能陪我去赏花吗?」
「我可没教妳为我做藕粉桂糖糕。」
咧着嘴,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是,你吃了啊。」
张着嘴巴,他却无言以对,明明知道她居心不良,他却还是把她的「贡品」吃进肚子里,他根本是自找罪受嘛!
如何?这下子他逃不掉了吧!她撒娇似的勾着他的手,「今日天高气爽,我们怎么可以把美好的时光浪费在这里?我们去花园走走嘛!」
「……不要。」他的声音显然出现了动摇。
「我帮你拿斗篷。」她很主动的跳起来冲回内室取来斗篷。
「我有说要赏花吗?」可是,他却任由她穿上斗篷。
「我们不赏花,我们去花园转一圈就好了。」
最后,他还是随她抓着手走出寝房,他想,一定是她那只柔软的玉手让他舍不得放开,否则他不会任她宰割。
*
从双脚离开梅苑的那一刻,崔浚的心情就像上了箭的弦,他看不见那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当然也听不见四起的耳语,他整个脑子绕着即将前去的目的地打转。
他已经多久没有踏进崔府的花园一步了?不记得了,数不清的年岁,感觉好陌生,可是这里的一景一物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是当然,小时候他经常在这儿看花看到忘了用膳。
淘气的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裕儿巧妙的转移他的思绪,「我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花美称花仙吗?」
「芍药花。」他回答得很顺口。
不会吧!她不甘心的接着问:「那什么花称为花中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