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颖琳进来之前,颜冠纶事先有跟他稍谈片刻,接着便交代他先待在这偌大的起居室里等颖琳。
之前颜冠纶给他的钱已经让他赌光输光,连租赁处的房东都将他扫地出门,根本连吃饭都没钱,哪还有钱去赌?在饱受颠沛流离、有一餐没一顿的日子折磨后,他感到深深的懊悔。
这段日子,他经常想起自己在还没迷上赌博之前的美满生活,虽然不很富裕,但生活无虞,日子过得很快乐也很满足,但当赌博介入他的生命之后,一切全在瞬间改变。
他变得愤世嫉俗,看什么事都不满,和他一起胼手胝足的发妻经常得忍受他不满的拳头,就连最爱的女儿他都可以把她卖了,只因颜冠纶愿意再给他一笔钱,好让他能到赌场里翻身……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满脑子只有一个「赌」字,甚至连自己的发妻住在哪家疗养院都不知道;他想念她们,所以才会经常硬着头皮,偷偷跑去看女儿,即使被她唾弃,但只要能看看她,知道她过得很好,他便甘之如饴了。
「我看他好像对妳不错喔?」虽然因为他做错事才造成这样的后果,但能看到这种结局,至少能稍稍减去他心里浓厚得几乎逼疯自己的罪恶感。
骆颖琳撇开脸,不回答他的问题。
「颖琳,都是爸爸的错,我会改,我一定改!妳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他鼻管泛酸,涎着老脸请求女儿原谅。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她恨恨的瞪着他,眸底充满矛盾。
他虽苦,但更多的是惭愧。「我知道我错了,难道妳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活到这把年纪才来请求女儿的原谅,看样子还是无法得到谅解啊!
骆颖琳咬住下唇,再度不语。
等了半晌,他放弃的叹了口气。「不怪妳,是我自作自受!但至少让我见见妳妈,好吗?」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但他真的很想看看妻子过得好不好,其余的他别无所求。
「你见妈做什么?再利用她的心软让你回来吗?」她尖锐的驳斥。
「妳──妳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只想见妳母亲一面也不行吗?」骆永昌再怎么内疚,见女儿这般误解自己也不免上火,眼尖的发现桌上有把水果刀,他想都没想便将水果刀握在手中。
骆颖琳惊恐的瞪大双眼。「你想做什么?」
「妳不信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妳妈,那我就把手给废了!废了手就无法再赌,那妳总该答应让我见见她──」他蓦然举高刀子,眼见刀锋就要落下。
「不!」她惊声尖叫,不假思索的冲上去推他一把。
接下来的场面立即陷入混乱。
在门外等候的颜冠纶一听见她的尖叫便冲进起居室,而骆颖琳将骆永昌撞倒在地板上,父女俩以极狼狈的姿态跌成一团,而地板上,水果刀嘲讽的就地旋转。
「琳琳!」上前扶起她,顺道一把拎起骆永昌那把老骨头,颜冠纶觉得他有了解情况的必要。「你们谁可以说明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骆永昌沉重的呼吸着,绷着脸直低着头。
骆颖琳睐了父亲一眼,这才轻声将他没见到的情境重达一遍──
颜冠纶看了骆永昌一眼,突地将骆颖琳拉到角落。「琳琳,妳难道真的不能原谅他吗?」
「我……」她挣扎的望着他。「你相信他会改吗?他真的不会再赌了吗?」
她怕,很怕啊!
「我没办法给妳确定的答案,毕竟我不是他。」他坦承自己持保留态度,但不表示因此就不给他改过的机会。「但是没试过谁知道呢?没给他机会表现,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如果他又故态复萌,被牵累的是你啊冠纶!」就像她之前说的,爸爸已经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卖了,剩下可以利用的就只有他这个女婿,这是她最不乐见的。
「嗯~~我想他要把我败垮,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他还有心情说笑。
她气恼的捶了他一记。「别闹,人家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别让自己后悔,嗯?」
「算了,颜先生,你不用替我求情了。」骆永昌或许无法听得完整,但多少也听进一些,他很感谢这个无缘的女婿愿意为他说项,但他犯错是事实,如果颖琳不能原谅他,他也不勉强。
「呃……」两夫妻同时愕然的瞪着他。
「很抱歉麻烦你了,我走了。」骆永昌朝颜冠纶深深一鞠躬,垮着肩越过他们,沮丧的拉开起居室的大门──
父亲那佝偻的背影,看来竟比老爷子还要苍老,骆颖琳心下一软,终究忍不住轻唤出声。「……爸。」
骆永昌不敢相信的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惊喜交加。「颖琳?妳刚刚叫我什么?」
骆颖琳瑟缩了下,她不安的瞧了丈夫一眼。
颜冠纶扬扬嘴角,轻轻的推了她一把。「去吧。」
有了丈夫的鼓励,她终于放下心中的疑虑,朝父亲奔去。「爸~~」
骆永昌惊喜交加的抱住她颤抖的身躯。「谢谢老天爷,谢谢颖琳,谢谢颜先生,谢谢、谢谢!」感谢老天的怜悯,让他再有机会抱抱这个他亲爱的独生女!
「爸,叫我名字就好。」颜冠纶走过去抱紧他们,既然老婆承认他是她的父亲,那么自然等同于他的岳父。
「冠纶,谢谢你!」骆永昌的眼里盛满对女婿的感激。
「别这么说,爸,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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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疗养院,天色已经微暗,夫妻俩手牵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真奇怪,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恨爸爸,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原谅他的一天,没想到全说开了之后,好像原谅也不是那么困难厚?」骆颖琳撒娇般的摇晃着丈夫的手,就像个事事满足的小女人。
「父女之间本来就没有天大的仇恨。」颜冠纶浅叹一口,抬头看向逐渐转暗的天色。「如果我也有机会可以面对我爸,说不定我就有机会改变他的想法,他也不会以那么决绝的方式离开我跟爷爷。」
「冠纶。」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臂,她霍地觉得老天爷对自己比较好,至少祂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没办法选择过往,却能……」
「掌握未来,让我们互相勉励。」颜冠纶开口接续她的话,两人迭声将她曾说过的话说完。
「你还记得?」她惊喜的轻喊。
「记得啊!」包括她怎么命令他不准喝咖啡、怎么照顾病中的自己,他全记得一清二楚。
「真的假的?记忆力这么好?」她一听兴致全来了,拉着他的手用力了些。「那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颜冠纶不禁翻翻白眼。为什么女人都爱问这种问题呢?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啊!
「快说嘛!人家想知道!」从不追根究柢的个性选在这时出头,她拉着他不放,硬是要他给个答案。
「不喜欢。」ㄍㄧㄥ了好久,他终于吐了三个字。
「什么?!」
打雷了吗?还是被雷劈了?她怎么突然听障了,竟然听到他说不喜欢她?!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我才不喜欢妳。」他闷闷的,肩膀微微抖动。
她说不出话来,太过震惊的结果,她像被点了哑穴般哑口无言。
「傻瓜!」揉了揉石化般的她的发,他忍不住笑开了。「我怎么会只喜欢妳呢?琳琳,我爱妳啊!」
神奇的,哑穴被解开了,她又可以开口说话了。「吼~~你耍我!」
「谁叫妳这么好骗?呵呵!」躲着她如雨点般落下的小拳头,他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
「颜、冠、纶!」要玩你躲我追是吧?好,她奉陪!
「没礼貌,叫老公。」
「臭老公!」
「香的,不信回家让妳检查。」
「……」
尾声
「太过分了!婚礼跟喜宴还有人补办的嗄?」边发牢骚边为新娘补妆,朱小莉的朱唇一刻都没停下来过。「亏我们交情这么好,妳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我,妳还真有良心啊妳!」
骆颖琳无辜的眨了眨大眼,心中暗叹千百回。
她已经向学姊解释过无数次了,但似乎消弭不了学姊的愤怒。打从她邀请学姊当她的伴娘至今,每天她都得受学姊口水的洗礼,数日下来倒也习惯……不,麻痹了。
「算妳好运,这么优质的男人就这么被妳拴住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叫我老爸去把公司赌光才怪!」亏她还不断的担心骆老头伤害颖琳,原来骆老头才是对颖琳最好的那个,帮她找到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老公!
这算不算因小失大?
骆颖琳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号。
「要真把公司赌光,我看妳连个流浪汉都把不到。」百无聊赖晃进新娘休息室的郝德冽适时的插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