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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定棋久久不来找人,恐怕暗中已将始末调查清楚。

  定棋眯眼。“请王爷叫云罗出来会面,无论如何,我要见她一面,亲自问个明白!”他神色冷厉。

  佟王爷自知理亏,不敢啧声,只得尽快吩咐家人,请格格出来。

  一刻钟后,面容憔悴的云罗格格,由婢女扶著,蹒跚地自后厅走出来。

  她从抚顺贝勒府与情人逃走之后,两人盘缠用尽,又不事生产,她又生了病,两人落魄到几乎乞讨维生。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两人只得各自归家请罪。佟王爷自从得知女儿干了如此荒唐的大事,他又恨又悔,吓得整日心神不宁,早已有心理准备,等著定棋回京,兴师问罪。

  “贝勒爷,这是小女,我要她亲自跟您赔礼,请您原谅。”佟王爷羞愧得头都快点地了。

  那女子朝定棋跪下,痛哭失声。“贝勒爷,一切全是云罗的过错,云罗幼稚无知,胆大妄为,新婚之夜跟翰湘一起出走——”

  “住口!”佟王爷面目突然变得狰狞。“你竟敢再提野汉的名字!”

  “阿玛,翰湘不是什么野汉,他是宁府贝子!”

  “闭嘴!”佟王爷涨红脸,用力一拍几案。

  至此,定棋已大约明白始末。

  巴哥没有骗他,她是冒名顶替,因为他真正的妻子在新婚之夜就跟别的男人私逃了!

  这名女子容貌姿色虽属上品,但绝对不及巴哥!

  这才是他真正的妻子,云罗?

  “你要我,再把她领回去?”他冷色,一字一句问。

  佟王爷心头一凛,仍厚颜道:“老夫已圈住女儿近半个月余,就等贝勒爷将她领回。自然,贝勒爷从今而后再也不必顾忌小女,往后贝勒爷愿再娶什么样的女子,都顺随您的心意,只求贝勒爷不将小女休离就好。”

  一听父亲这样说,云罗格格跪著突然爬到定棋脚边,猛地伸手抱住定棋的腿。

  “贝勒爷,求求您大发慈悲!云罗只愿您休了我,我与翰湘会感激您一辈子的!”

  她明白,她罪无可恕,如定棋愿休了她,那么她虽名誉有损但还不致名节尽失,未来还有机会与翰湘复合,更不至于被视做奸夫淫妇,死无葬生之地。

  侈王爷瞪突了眼,他双笔紧握、青筋暴露,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厚颜无耻到这地步!“你这孽女!竟然还敢口口声声提那个畜牲!”

  “事已至此,我看,只能问佟王爷的意思了。”定棋忽然开口,语调淡漫。

  佟王爷一听他这么说,便赶紧道:“老夫会好好训斥小女,要她死心塌地,跟随贝勒爷回去。”他赔笑说。

  “我看死心塌地不然,”定棋悠悠道:“再说,我也不能要一个心里挂著别的男人的妻子。”

  佟王爷笑容消失。 “你的意思是!”

  “休妻在所难免,佟王爷只等我的休书,不必动其他妄念,至于迎亲时一切聘仪,就免去归还了吧!”

  话毕,定棋站起来,挥挥褂子准备离开。

  “等一下!”佟王爷瞪大眼睛。“这桩婚姻是皇上指的婚,更是你阿玛自己去请的皇命,你万万不可休妻!”

  定棋停在佟王府大厅门口,面无表情。“令嫒于我没有丝毫恩情,况且一心挂念情夫。倘若皇上知道实情如此,佟王爷想,府上还能这般安宁吗?”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佟王爷心惊!

  皇上若知情,非但女儿获罪,自己也难脱教养干系。

  思及此,侈王爷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著玉贝勒走出佟王府——

  自这一刻起,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玉王府送来休书。

  第十一章

  原以为,此生此世是孤儿寡人的命,没想到,原来她竟然还有亲爹。

  因为身上的雁型胎记,巴王爷慎而重之将巴哥叫到前厅,当著众人之面问起她的娘,这才知道,原来巴哥竟是自己失落十多年的亲生女儿!

  初初,巴哥见到巴王爷的第一眼,谈不上血浓于水,反之却有陌生感觉。

  即便有亲缘,即便是血亲,为何见面时没有涕泗纵横、刻骨铭心?

  见到亲爹,巴哥只有更加思念自己的亲娘……

  女儿冷淡矜持的态度,巴王爷并不怪罪,反之,他明白时间的隔阂,亦需要时间弥平。

  当年巴哥的亲娘秋水,就是他的小妾。十多年前秋水带著才刚出生、尚在襁褓的巴哥逃离王府,曾让他痛心疾首。

  他原以为秋水已远离京城,却没想到,她竟带著女儿避居京城胡同,从未离开,让他遍寻大江南北,数年未回京却一无所获,只有痛心。

  而当年秋水离开王府,只因她的汉人身分不见容于老福晋,于是她选择出走,以成全他的孝思,也成全他们的爱情,宁愿保留相爱的记忆,也不愿这爱因现实的淘洗变质。

  秋水是名奇异的女子,一辈子令他揪心,也一辈子让他遗憾!

  而他们的女儿,他不明白她的性情、不曾参与她的成长,更来不及怜惜她流浪落魄的童年,只在她脸上,依稀看见秋水当年美丽似水的样貌,令他晞嘘。

  巴哥来到巴王府已经半个月余,慈悲善良的巴福晋疼惜巴哥,不曾因为巴哥的额娘而排挤她。

  至于同父异母的兄长,巴哥只见过他一面。

  那是奇特的经验。

  “你为什么不笑?”初见面,雍竣便直截了当问她。

  “我为什么该笑?”她回他。

  雍竣深沉地看她。“我以为,回到王府,你应该高兴。”

  “回到王府不见得高兴,可能见到阿玛,我是高兴的。”

  她高兴吗?

  应该高兴吧!知道自己还有亲人,确实值得欢喜。

  她的兄长盯著她,久久未发一词。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她终于忍不住问。

  “是谁,”他眯眼,淡问:“哪个男人抓住你的心?”

  她心惊。“我的心?”呐呐地问。

  “你的眼神,没有光采,只有苦涩。”他说。

  寥寥数语,短暂的对话,又让巴哥感觉到雍竣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那双深沉的眼睛仿彿能看透人心。

  后来巴哥才知道,雍竣是织心的主子。有这样的主子,即便灵秀如织心,必定也不甚好过。

  除去那次见面,巴哥没再见过兄长,只知道他于关内经商,时常游走江南,居处不定。

  白天,巴哥的侍女如玉会陪伴她,夜里她独居华丽的格格寝室,却每每想起定棋……

  他是否恨她?

  她想起离开前高烧那夜,他对她整夜的照顾,以及那情深意浓的缱绻。

  她爱定棋,至今日她已能对自己坦承,可这坦承来得心酸,即便她已贵为格格,却不能改变欺骗他的事实……

  不敢奢望定棋对她无恨,她只能把寸寸相思,埋在心底。

  这日午后,巴哥的侍女如玉忽然奔进房内,笑嘻嘻地对她道:“格格,京城里今日可发生新鲜事了!”

  如玉是巴王府里最爱说话的丫头,她就是奉命来逗格格开心的!

  巴哥的忧郁,不仅雍竣察觉,就连巴王爷与福晋也感受到了!

  可巴哥不说,府里也没人敢多问,就怕是她做乞儿那时种下的伤心事,若开口问了,徒惹她更伤心。

  “什么新鲜事?”知道如玉努力要逗笑她笑,尽管心头郁郁寡欢,巴哥仍体贴地展露笑颜。

  “格格可知道玉王府的玉贝勒吗?”

  一听这名字,巴哥当下白了脸。

  她点头,神色显得抑郁、苍白。

  如玉没看出她不对劲,忙著往下道:“那玉贝勒竟然在京城四处贴满告示,道出他的休妻七大书!”

  他休妻了?

  因她的缘故吗?因她的嫉妒吗?

  可他已知她不是真正的福晋,倘若休妻,他如何向佟王府交代?

  此刻,巴哥虽然心酸,也只能强自振作问:“休妻七大书?这是什么样七大书?”

  “内容我全记下了,格格您听著!一者不知淫诱夫君;二者不知嫉妒侧室;三者未厉色阻夫纳妾;四者不曾多舌顶撞夫君,五者不知窃取夫心,六者不识为夫真心,七者不告而别,让为夫痛心疾首!”如玉一口气说完,已经笑得快要折了腰。“格格,您说,这样的七出是不是新鲜有趣极了?奴才曾听人说玉贝勒足智多谋,最会做生意!也亏得,只有玉贝勒想得出这样的条条!”

  这是七出?

  这七大书,字字句句,惹她心痛。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四处张贴这样的告示?

  “这七出的告示贴在哪儿?”

  “哪儿都有呢!好似存心给人瞧的,张贴满京城,现下每个人都在猜测,玉贝勒这样休妻,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如玉笑著说。

  “你快带我去瞧!”话末说完,巴哥突然静了下来。

  “格格,您想出去瞧瞧吗?如玉现在就陪你出门!”

  “不用了。”巴哥却摇头。

  “怎么了?刚才您不是说想去瞧瞧的吗?”如玉极力怂恿她:“那告示前面挤满了人,很热闹好玩的!”

  “我不去了。”巴哥却坚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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