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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让他再「看」她一次,他便会要求自己对她完全的死心。

  突生的渴望驱策他熄掉菸蒂,离开他安稳坐着的藤椅,拐杖点在地毯上,悄无声息。他熟练的绕过屏风,走过-一小段走廊,触到一扇门,他屏息轻敲,但里面没有动静。

  她就睡在里面,这点他可以确定,但就以往的记忆,她认床的怪癖实在令他很难相信,今日的她能在这里安睡。

  是不是那位陶先生改变了她?

  这一点令他在扭转门把的时候不自觉过于用力。 

  门应声而开,可叹他对客房并不熟悉,摸到一张座椅后,他绕了过去,可却又不小心踢到了某样东西,幸好屋外滂沱的雨声掩去了一些声响。

  好不容易摸索到床边,他再度屏息聆听她均匀的呼吸。

  半晌之后,他才轻坐床沿,伸出颤抖的手触摸着她柔细的发丝,他轻轻搓揉着,让她丝丝的长发滑落他的指间,这又令他回想起从前,当时辍学的她发仅及肩,却和现在一样的柔细,他最爱帮她洗头发,更爱在帮她吹干头发时将脸埋入她的发间。

  而明显的,她改变了用洗发精的习惯,现在她头上的香气是一股很特别的幽香,甚至于她身上的那股香水味,也可以肯定是某种知名品牌。

  他突然深恶痛绝起她的改变,但即使深恶痛绝,又能如何?

  触着她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际与柔嫩的双颊时,他自然的想起过去那段相互扶持的日子。

  指头滑过她小巧挺直的鼻子,抵达她柔软的唇瓣时,他自然的想起那些缠绵的时光。

  是什么改变了她?或者该问是什么改变了他们?是时运的不济?抑或是命运的捉弄?

  其实,即使是时运乖舛如他,也明白探讨这种问题无济于事,但至少目前还有一件事情他想去求证--她的唇,是否仍如他印象中的那般柔软甜蜜?

  当然,他评估过这样大胆的行为可能吵醒她,甚至引发她的怒气,不过他已经隐忍不住那股冲动,有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毅然决然的俯下头,他的唇准确无误的印上她的。奇怪的是,她竟然只是动了一下,而没有被惊醒。

  即使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卑鄙,可阿腾还是克制不住。

  即使上苍执意取走他的光明,却没有削减他的欲望。

  啊!她的唇果真如记忆中的柔软、芬芳。他想分开她的齿,让两人的舌头在柔软与强悍中嬉戏交缠,他想分开她的腿,让他被禁锢的热情得到纾解,他想……

  但她突来的翻身动作令他什么都不能继续想,一度,他误以为她清醒了过来。于是他迅速的抽离嘴唇,可她仍匀称的呼吸,却告诉他,她仍沉睡在酣熟的梦中。

  他长久的渴望终于实现了,而在他悄悄的退出房间,合上房门的刹那,他才敢对自己承认,他渴望的并不只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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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何旖旎也同时由床上坐起。她轻触着嘴屋,眼底没有愤怒,只有迷惘!

  她根本没有睡着!事实上,从阿腾敲门到触碰她、亲吻她等一切动作,她都清清楚楚。

  他敲门时,她原想回答他,并含糊的打发掉他,但因为深谙他那种不轻易妥协的个性,她干脆装睡。

  没想到阿腾更「干脆」,未经允许,便擅自打开房门进入。

  她当然会怀疑他的居心不良,她原想跳起来质问他,但她下意识的又想看看阿腾究竟想做什么?

  而他竟真的胆敢将手探向装睡中的她,撩动她的发,触摸她的额、眉、鼻、颊。她原该在他的手伸向她时就跳起来责骂地,可是她没有。

  不是她不想,而是在她倏然睁眼的刹那,脸上少了一只墨镜的阿腾震慑了她--那样的阿腾,确实是她前所未见的。

  他的右眼脸下方多出了一道烧疤,疤痕却反而替他增添了一股男性的迷人忧郁。阿腾原本就十分英俊,而他的双眼或许不再灵动迫人,但其神采却没有消失,那双眼依旧如星般晶莹。

  是因为他失明的时间还不够久吗?否则他的眼睛怎么能在失明后仍保有那样的光彩;一度,何旖旎错觉失去视觉是他骗人的把戏,但当她举起手掌在他前方晃动了下,他却毫无反应时,她才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阿腾失明了,除非时光倒流,否则将难以改变这个事实,也或许又因为这情绪的影响,以至于当他突兀的俯下头来吻住她时,她忘了挣扎。

  她应该用力反咬他一口,让他知道他没有权利再对她做这种事,可是他脸上那失落又温柔的表情,令她忘了护卫自己。

  有片刻,她甚至感觉自己有股想反应他的冲动,直到他的唇开始变得热切与需索,她才假装更换睡姿,避开他逐渐深重的吻。幸好他也适可而止,没有再进一步,否则她还真不晓得能不能再任由他下去。终于阿腾在仍然滂沱的雨声中,再次摸索着,退出她的房间。

  她轻轻转头目送他,那一瞬间,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产生了某些变化,那或许是一些崭新的感动,也或许只是感情的余温。而这种种感觉令她十分的不安,不安到她急于逃离「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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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之旅是陶健方许久以前就允诺唐依娜的--也算替两人之间画下一个句点。

  这个句点算不算完美,也毋需评断,反正事情已经走到了这种局面,既然是两不相欠,那么不论是下蛊的,或是被下蛊。都不应该有所怨言。

  在他订婚的那夜,唐依娜说: 「我走过许多地方,却没到过香港,你带我去一趟,熟悉一下你的童年故乡,就当……你我这段关系的最后一抹余香。」

  他原本没有想要答应,可后来还是允诺了。

  第一夜,他带她逛人山人海的夜香港;第二天,搭缆车游太平山以及浅水湾。

  第三天,在黄大仙庙里,唐依娜看着庙前那块大扁额,浅浅微笑。「有求必应?」唐依娜轻轻念着。

  「想求根签吗?听说很灵!」陶健方侧头徵询,她看起来不像其他人那么热衷自己的「命运」。

  「求什么?」她的笑变成苦笑。 「是我的,我不必求!不是我的,我求也求不得。徐志摩先生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不,我达不到无求的境界,只是有……自知之明。」看向正虔心求神问卜的人们,她小心的关闭起心中的感情。

  陶健方沉默着,陷入某种意志之战。

  第五章

  小镇的晌午,雨势仍然奔腾。

  阿腾又戴上了墨镜,手握拐杖,端坐在电视机前「听」气象,何旖旎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她的确被困住了,与她最急于摆脱的人,同困在她急于逃脱的地方。

  由气象报告得知豪雨一时还不会解除,另外还有某个台风直扑台湾而来。

  「这场雨眼看是停不了了。」何旖旎烦躁的自语。「我想我得冒雨下山。」

  「我不认为行得通。」阿腾冷静的分析。 「答娜刚才打电话来,说山路塌方。公车根本上不来,何况这沿路偶尔会发生土石流,现在下山,十分危险。」

  「答娜明明比我们住得更山上,她怎么可能晓得这边的道路崩塌,公车上不来?她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

  「别忘了她是原住民,这里是他们的土地,所以他们会去留意、关心他们的周遭环境,包括天气!」阿腾的语气明显的有说教意味。

  可此时何旖旎忧心的是她该怎么样才能尽速离开。「是吗?这么说来,我还得被困这里一天?」

  「也有可能不只一天,后面紧跟着一个台风。」

  「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不在意的模样令她突生气,他根本一点帮忙的诚意都没有。

  「我该高兴什么?和一只会咬人的猫关在一起,有什么值得我高兴!」他攒起一边浓眉,奚落她。

  何旖旎警觉到自己的脾气着实暴躁了些。她颇不情愿的道歉: 「对不起,我怕有人担心,所以归心似箭。」

  「我晓得有人关心的那种感觉,我也不会因此嫉妒或幸灾乐祸你无法赶回去。」他略嫌僵硬的解释,接着拿起电视机的摇控器,准确的关掉电视。 「在山上住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相当了解那些潜藏的危机,而且,我不希望你……或任何一个朋友,因疏忽而遭遇不测。」 

  「谢谢你的关心,但至少我该打通电话!」她稍稍消了怒气。

  「赶快打吧!不然恐怕等一下连电话线路都中断了。」他缓缓踱离放着电话的茶几,静立窗边,那表情,像是不想干扰她的通话。

  稍后,电话通了,钟珍带笑的声音在另--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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