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可是人就是那么死脑筋,总是学不会放下,至少对我来说,我现在真的办不到。」
「难道要等到妳爸爸咽下最后一口气,妳才愿意放下吗?」
「我不知道。」抱住自己的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见状,胡洪玉难过的说:「对不起,外婆太心急了,医生说妳爸爸必须立刻接受手术,可是动了手术也不能保证可以活下去,他说不想浪费钱,不过我们知道他是想惩罚自己,现在恐怕只有妳可以让他改变心意。」
双手掩面,过了大约有一分钟那么久,她放下双手问:「宇杰知道了吗?」
「宇杰去环岛旅行明天才会回来,我们会告诉他。」
「这件事等我跟宇杰谈过之后再说。」
「兰馨……」
「外婆,我真的很混乱,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好好好,外婆什么都不说了,外婆只是有一句送给妳──无论如何将来都不要后悔自己做的决定。」胡洪玉从皮包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这是妳爸爸住的医院和病房号码,妳自己拿主意吧。」
动也不动的看着那张纸条,她没有伸手拿,可是她已经记住上面的资料。
「外婆去煮晚餐,妳想吃什么?」
「我吃不下,我出去走走。」她起身回房间拿了背包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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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当中,凌兰馨竟然走到褚鸿耀住处对面的小公园,所以她自然的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他们刚刚从垦丁回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
通完电话五分钟之后,褚鸿耀匆匆的来到小公园,他显然刚刚洗完澡,他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对不起,我突然跑来这里,你是不是吓了一跳?」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傻瓜,妳高兴什么时候找我都没关系,不过,妳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忘了吗?上次你带我去看病的时候,我们刚好经过这附近,你当时顺手比了一下自己住的大楼。」
「我都忘了,那时候只是很自然的脱口说了出来,没想到妳还记得。」
「因为你住的地方看起来就是高档货,我想忘也忘不了。」
「既然来了,妳不去我那里喝杯咖啡吗?」
摇了摇头,她的神情黯了下来,「你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我的公寓比这里舒服好几十倍,妳真的不去吗?」
「我现在不想要太舒服的环境。」
「那妳现在需要什么?」顿了一下,他试探的说:「听众吗?」
像是在考虑他的提议似的,她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问:「你对我的故事这么有兴趣吗?」
「这是当然,妳是我心爱的女人啊。」
「我的故事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停了三秒钟,她还是说了,可是她的口气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父亲的暴力之下,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拿我和妈妈出气,拳打脚踢外加言语伤害,弟弟出生几年之后也加入我们的行列,我常常会想,这个恶魔真的是我们的父亲吗?为什么他跟别人的父亲不一样呢?」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无法容忍人家的碰触是因为父亲暴力产生的后遗症。
举起左手,她的右手轻轻抚着关节内侧的缝针痕迹,「我记得有一次他生气喝酒,还摔酒瓶,我正好站在旁边,他又甩了我一巴掌,因为力道太猛了,我跌倒了,手正好压到了玻璃碎片,当时我吓傻了,连都哭都不会哭,妈妈赶紧抱着我上医院,最后缝了十几针。」
「妳是傻瓜吗?痛就应该哭出来啊!」他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心好痛。
「是啊,我真是个傻子,不过还好,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我只有忍受到十二岁那年,因为妈妈终于鼓起勇气带着我和弟弟逃回娘家,我们的验伤证明逼得恶魔只能放手让我们离开,那是我第一次放声大笑,很可悲吧。」
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他温柔的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妳,没有人可以伤害妳。」
「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了,现在他已经躺在医院了,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她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对她的父亲完全毫不关心。「妳的家人希望妳去看他是吗?」
「我知道不应该对一个快死的人那么计较,可是我一看到他就很激动。」
「那就别勉强自己。」
「我是不是心胸太狭隘了?」
「人的心胸本来就很狭隘,否则,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冲突呢?」
「是啊,不过,这听起来好像在自我安慰。」
噗哧一笑,他又敲了一次她的脑袋瓜,「傻瓜,妳不自我安慰,难道要泼自己冷水吗?」
闻言,她也笑了,可是沉静了一会儿,她还是想问:「不去看他真的没有关系吗?」
「凡事顺从自己的心,不要有任何勉强。」
「老实说,我对自己的决定一点把握也没有,也许,我真的会后悔。」
「人的一生中很难跟后悔完全绝缘,以后的事没有人可以算计得清清楚楚,毕竟我们是活在当下这一刻,总而言之,不要违背自己的心。」
她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可是,她的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第九章
因为连续放了三天假,累积了太多的工作量,凌兰馨忙到晚上十点才在褚鸿耀的护送下离开公司回家,当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十一点了。
叩叩叩!凌宇杰的声音传了进来,「姊,妳睡了吗?」
「进来。」她随即坐起身背靠着床头。
房门开了又关上,凌宇杰走到书桌前面拉开椅子坐下,「姊,妳每天都那么晚下班吗?我本来想请妳喝咖啡。」
「没有,看情况,今天工作量比较多,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中午就到家了。」
「这么说,妈和外婆已经告诉你了吧。」
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明天我会去看爸爸。」
怔了一下,她半信半疑的道:「你难道一点都不怪他吗?」
「我对小时候的事情没什么记忆,我甚至不记得爸爸的长相,我们家里没有他的照片,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是从外婆口中得知。」
她缓缓的点点头,「是啊,你出生以后妈妈就开始出去工作了,你上幼稚园之前都是跟外公外婆住,你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两年,你的记忆当然不深。」而且,外婆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批评那个恶魔,对外婆来说,温柔的言语比攻击的言词更能够抚平人的伤口。
「姊,对不起。」凌宇杰一脸的愧疚。
「你干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应该站在妳这边。」
「你是你,我是我,你不需要违背自己的心意附和我。」可是,她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她没有得到任何支持,这种感觉真的很孤单。
抿着嘴,他很过意不去的说出自己的感受,「老实说,我一直当爸爸死了,这样我才不会对爸爸心存妄想,可是现在他出现了,没有父亲的孩子终于有爸爸了,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失而复得……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记忆,她或许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姊,妳真的不去看他吗?」
「妈妈和外婆要你来说服我吗?」
「没有,如果妳真的不想去,没有人可以勉强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难过,不管他有多糟糕,他总是我们的爸爸,等到他死了,我们就是想看他一眼也没有机会。」
她沉默以对,她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姊,我说的话妳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想让妳明白我必须去医院看他,而且听外婆说爸爸不愿意接受手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我明白,你不必考虑我的感受。」
「姊,谢谢妳,妳休息,我回房间了。」
道了一声晚安,她很心酸的目送弟弟走出门房,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机响了,没有思考,她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接听电话,「你好。」
「妳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褚鸿耀担忧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我已经躺在床上了,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我突然很想听妳的声音,然后我的手就很自然拿起手机打给妳。」
唇角微微上扬,她却故意冷哼道:「我看不是吧,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冤枉啊,我是真的很想听听妳的声音,妳知道吗?一个人躺在床上,闻不到妳的香味、抱不到妳,这种滋味有多痛苦啊。」他越说越可怜。
「你不要以为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就会被你迷得昏倒转向。」
「我从来不敢妄想几句甜言蜜语就把妳迷得昏头转向,我知道妳有多难拐。」叹了声气,他一副很无奈的从实招来,「好吧,我承认有那么点担心,没办法,女人就是喜欢钻牛角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