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今天没漆完明天漆,明天没漆完后天漆,我们高兴漆一辈子也可以。」
「无赖,谁要跟你一辈子。」她睨他一眼,表情非但没有杀气,还冒出了点撒娇的意味。
「既然你说我无赖,那我就赖着你了。」他不以为意地笑,让人拿他没皮条。
「这话听来怎么那么像小白脸的台词。」
「小白脸也是需要专业训练的,以后我就负责哄你开心。」
「那我是不是得负责养你?」
「你知道的,其实我也很好养,粗茶淡饭有益健康,三套衣服轮流替换我可以穿个几年,养我这个小白脸很划算。」
陆茜文只觉头顶冒出一团打结的毛线,这个人的逻辑跟「正常人」差很多。
「不然我先帮你捏捏肩、槌槌背,你好验收一下。」他说着说着就赖皮地走近她。
「不必了……」她笑着想闪开,这男人脸皮超厚,她怕验了之后,还真的得被迫收下。
「我看你工作压力很大,别客气,这是身为小白脸的职业道德之一,来嘛……我帮你抓抓龙。」他追着她跑。
「我真的没客气,而且我也不觉得压力大,我喜欢充满挑战的工作。」她说的是实话,工作就是她活力的来源。
「那就让我试试。」
陆茜文想问他要试什么,但是白亦棋修长带着劲道的指尖已经按上她颈侧的穴位,她酸得尖叫起来。
「啊——救命啊——」她一把抓住白亦棋的胳臂,整个肩膀因酸疼而缩起。
「还有这里……」他又往她背骨右侧靠近手臂的穴道揉了两下。
「痛,痛……」她痛到眼角渗出一滴眼泪。
「你经常头痛。」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低头看向已经半挂在他手臂上的陆茜文,十分不舍。
「你怎么知道?」陆茜文快速拭去不争气的眼泪,站直身体,表情装出没事一样。
「我是医生。」他有点责怪她不懂得保养自己的身体。
「我怎么看你都比较像庸医。」陆茜文故意唱反调,但还是因为他语气中关心的成分而感到温暖。
「连庸医都看得出你压力过大,可见有多严重,以后,你的健康就由我负责,这点我不容许你反对。」
他难得摆出严肃正经的模样,有一刹那,她被慑服,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两光」。
「我说真的,坐下吧!我曾经跟一个穴道按摩师父学过几年,对消除疲劳很有用。」他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椅子。
她虽然不觉自己身体有什么疲劳,但头一次被他的魄力震得忘了反驳。
他先轻压她头顶的百会穴,陆茜文感觉力劲从他手指按压的地方传达到整个头颅直达下颚,然后他的指尖慢慢地移向其他穴位,虽然酸疼,但混着一种舒服的轻松感。
「可是……油漆……」她虽享受却也没忘了工作。
「笨蛋……」他轻敲她前额。「身体最重要。」
她闭起眼睛,胸口有股热源,像要往眉心冲了出来。
原来,女人这么容易收买,一点点温柔,一点点真心,所有外在的条件,根本就与感情的发生毫无关联。
她想,她是有点喜欢他了。
*
晚餐,陆茜文就着诊所里有的食材,做了几道简易料理。
「你们回台北后,天天有人拿着蔬菜水果上门,嘴里说着给我加菜,眼睛却拼命往病房里望。」
「为什么?」陆茜文嚼着清脆甘甜的牛蒡丝,好奇地问。
「他们听说我载着一位像仙女一样美丽的女人出门,大家争着要一睹你的风采,我看摆上一张你的照片,我的诊所就可以变成观光景点了。」
「噗……」她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说美,家安和石琳才教人惊艳,但是,白亦棋嘴里眼里老是挂着她,把她捧上了天,还仙女咧,根本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夜幕低垂,今天预计的工作没完成,陆茜文想着,是不是明天再来一趟,她正要开口问,却注意到白亦棋已经不止一次看向墙上的钟。
「怎么了,你和别人有约吗?」
「不是……」他连忙收回视线,扒了一口饭。「你晚上要不要住这里?」
问题才刚说完,诊所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陆茜文没注意到白亦棋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
「你吃,我接电话。」他擦擦嘴,站了起来。
「喂,我是白亦棋。」
「嗯……什么?!喔……好……」
陆茜文只能听见他略带惊讶的声音,但他的回应太简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白亦棋挂上电话,回来继续吃饭。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是不是要出门看诊?」
「不是……」他口中嚼着饭说:「我老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留书离家出走,我爸急得血压升高,昏了过去。」
「什么?!」陆茜文比他还激动。「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这么晚了,路上恐怕拦不到计程车,明天再回去好了。」他一点也不着急。
「我载你去啊!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走走走,别吃饭了,你家在哪里?」她边说边拉他起来。
「在台北。」
「那正好,我也得回去,现在马上出发吧!」
「可是……」他犹豫着。
「可是什么,快说,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可是我不敢回去,除非你陪我一起进门。」
「怪了,自己的家有什么敢不敢的。」
他没回答,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陪你进去。」
「走!」白亦棋终于露出笑脸。
陆茜文没去深思他为什么不敢回家,可能是父子不合之类的,这种家庭问题太常见了。
车子开上二高,接近台北时,陆茜文问他:「台北哪里?」
「信义区。快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你家住台北,你怎么会在南投开业?」关于他选在那个人口萧条的地方开诊所一直令她感到纳闷,如今这个问题又冒了出来。
「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他语带保留地说。
陆茜文没再深究,按着白亦棋的指引,车子进入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信义商圈。
「到了,这里。」
「这里?」陆茜文不确定地转头看他,再问一次。
「对……你等等,不要走喔,我叫人开门。」
她呆呆地看着他走下车,走到一栋光目测就上百坪的豪宅门前,按下门钤。
呆呆地听见他说:「开门,我是亦棋。」
呆呆地听见对讲机传来:「二少爷,您回来啦!我马上帮您开门。」
然后,巨大的铁门自动往右侧缓缓滑开,接着门内传来大呼小叫的吵杂声。
白亦棋帮她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告诉她:「先下车吧!车子我请司机停好。」
她看着他,出门时仍未换下的广告T恤及卡其色短裤,还有那双十分机车的英雄牌夹脚拖鞋……
二少爷?
她快晕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第4章(1)
陆茜文跟着白亦棋穿过白家挑高近两公尺半的铜铸雕花住宅大门,大厅是擦得净如镜面的纯白大理石地面,大厅右侧一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住外看去净是奇木异石的庭园设计,装潢摆设尽管没有金银色调强调尊贵与华丽,但从建物的材质及品味,仍可见这户人家低调的奢华。
她并非没见识过这样富贵逼人的豪宅,只是白亦棋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少爷」身分,她不仅错愕,还被诸多冒出的疑问搞得头昏脑胀。
「夫人,二少爷回来了——」佣人一边往镂空的旋转阶梯走,一边高喊着,没多久便见一名穿着香奈儿当季套装的贵妇匆匆奔来。
「亦棋……你快去看看你父亲,他因为你大哥突然丢下公司离家出走,气得晕过去了。」白母拉着白亦棋的手臂,泫然欲泣地说。
「从你打电话给我到现在都两个多小时了,我想高老医师早就来过了,有他在没什么好担心的。」白亦棋不疾不徐地说。
听见他的回答,陆茜文差点没喷火。
「你这是什么话?你回到家不去看你爸爸,难不成你是专程回来喝茶吗?」她那仗义执言的个性一来,劈头就骂。
「亦棋……这位小姐是……」她这一骂倒是吓到了白母。
「喔……我未来的女朋友,陆茜文。」他笑咪咪地将她介绍给自己母亲。
「女朋友?」白母又惊又喜。
「喂,谁说做你女朋友了?」她只是陪他进门,怎么就成了他女朋友?
「你这个不肖子!」白父的咒骂声从楼上直达大厅,声音听起来很响亮也中气十足。
「妈,你看,我就知道爸没事。」白亦棋挑挑眉,拉着陆茜文坐到沙发上。
白父披着缎面睡袍从楼上冲了下来,指着白亦棋的鼻子。「你、你……你明天就给我到公司上班,你哥不干,我就叫他滚出去,从此以后都不准踏进白家!」
「成睿,你别发这么大的火,等等血压又冲高了。」白母在一旁担心地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