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个良心建议,等我变成援交妹或某某企业家的情妇时,你再来质疑我的教养,到时绝对还来得及。」书青的性格有几分父亲的影子,她不向强权妥协,遇强则强。
「夏书青!」
夏父指着女儿,气到说不出话,夏母急忙走上前,插在两人中间。
「别气,书青最近准备联考压力很大,自然脾气大了点。何况,那天林小姐有点急躁,她一上门,二话不说就四处搜查家里,骂我们把你藏起来。
书槐在浴室洗澡,她还无预警的踢开浴室的门,把书槐吓坏了。我怎么跟她解释,她都听不进去,还推倒家里不少东西,要不是书青,我真不晓得怎么应付。」面对丈夫,夏母的声音不敢放大。
「连你也站她那边,难怪她会无法无天!」夏父用怒眼瞪着妻子,她马上闭嘴,退到旁边。
「你不必迁怒,妈没做错事,我也没做错事,做错事的是你和情妇小姐,是你没办法对婚姻忠贞,是她没弄懂时代再进步,也没第三者敢上元配家里找情夫!你不妨去教教你的情妇,何谓寡廉鲜耻……」
书青话没说完,一巴掌已轰过来,她的脸被打偏,传来一股热辣感觉。
「反了,做女儿的可以光明正大教训父亲?!不要忘记,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
突然,书青截下父亲的话,「总有一天,我不必再看你吃穿!」
语毕,她抛下书包,转身冲出家门。
夏母叹气,看了丈夫一眼。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她顶撞我你没看见吗?」
「你仔细想,她做错什么?假使外遇的是你父亲,他总在你需要他的时候缺席,你的心理是否平衡?」
「再不平衡,也该遵守规矩。」他不认错,虽然他后悔打了女儿。
夏母鼓起勇气说道:「是你先破坏了婚姻该守的规炬,又怎能去要求女儿呢?」接着她转身,在进房前又回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花点精神调查林小姐背着我做些什么。」
她吃斋念佛,用佛教精神支持自己走过风雨,她告诉自己不忮不求,莫道人是非长短,但女儿和丈夫处成这样总非好事。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建议。」
几次上街时,她碰到林小姐,见她和一名年轻男子亲密相拥,她没对任何人提及,直觉认定这是因果,没什么好说。但是今天……她是有些冲动,却也是太心疼女儿的关系。
夏父沉默,深思妻子的话,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尴尬。
*
书青直觉冲进杜家,冲上二楼杜庚禹的房间,然,门还未打开,她已听见杨依依的声音。
「你不要出国好不好?」杨依依用着哭声说道,显然她哭过好一阵子。
「学校申请好了,那是我父亲的期望。」他的声音透露出无奈。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好不?」杨依依哭得很惨,梁祝十八相送也没这样凄凉。
「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玩。」说也怪,他只想要书青同自己一起出国,半点都不想让杨依依跟从。
「谁晓得你会不会交新女友?那些外国女生可是一个比一个还主动。」
「是我担心你才对吧,你那么漂亮,不晓得会被哪家少爷追走呢!」
被男友称赞,杨依依破涕为笑,「那你还放心离开?」
「我也不愿意啊。」庚禹是好好先生,尽管心里不耐烦到极点,他依旧陪笑脸。
「没有变通办法吗?」
「写信给我?」他不要求她的字数乘以三十二。
「不要,写信很麻烦。」
「打电话给我?」他不会主动替她付电话费。
「台湾和美国有时差。」
「不然你想怎样?」他耐着性子问。
「我要你春节、情人节、中秋节、圣诞节,都回台湾陪我。」
要不要连母亲节、父亲节、植树节都回来?书青在门外听得忍不住翻白眼。
她不想知道庚禹如何摆平杨依依,於是转身走进庚禹的书房。
书房是她最常待的地方,满面的书墙、一张长书桌、两把椅子、一组高级真皮沙发,还有四十二寸的液晶萤幕。
他们在这里度过长长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一起啃书的日子将结束,不能倒流的光阴哪,教人不胜唏嘘。
书青走到书墙旁,里面有一大半的书是她的,哦,更正——是她想看的。每次她知道有哪本书不错,便游说庚禹买下,庚禹往往翻没两页就自动弃权,几年下来,他再笨也知道书青的心眼,但他还是乐於被她拐骗,书一本接一本买,买到满屋书香味。
书青晓得,他只对商业丛书感兴趣,满脑子的生意经,市侩的人往往不讨喜,偏偏市侩的他在她心底炙手可热。
怎么办?她真的不舍得他离去,她不确定十几年的感情会薄得像风筝随风远扬,还是重得像石磨,压在人们心底,不管离多远、不管思念多沉重,感情依旧一如往昔。
此刻,书柜的玻璃映出书青的容貌。
严格来讲,她够漂亮了,许多人说她比杨依依更美上几分。国文老师在课堂上,以她为例,讲解有志者事竞成;色色的数学老师好几次问她要不要当他的乾女儿,气得庚禹猛跳脚,直说毕业后要找人扁他。
可是,不管她再漂亮,他从没想过追求她,不管她在林旺的年代或是模特儿的现今。
「小青……」庚禹打开门,一看见她,立即笑出一口白牙。「我听管家说你来了。」
「解决杨依依了?」她笑笑的说。
「对啊,女人真的很麻烦,幸好你和她不一样,要是你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会先死给你看。」庚禹走近书青,拉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你妥协了?往后每年的圣诞节、情人节,都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你偷听我们的对话?」眯眼,他想演凶狠的恶人,却演得四不像。
「说话这么难听,我纯粹是关心,关心哥儿们的爱情顺不顺利。」
「书青……」他审视她的脸,两道漂亮的浓眉拢起,「谁打你?」
瘪嘴,敛起笑意,她不想谈。
「是夏爸爸?你们又起冲突?书青,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放心,没事。」她别开脸,将红色部分避开他的视线范围。
「你就不能对大人的事情少一点愤慨?」勾住她的下巴,他把她受伤的部位转回来。
「说得简单,搞外遇的不是你爸爸。」
「你至少要相信夏妈妈,她是成年人,绝对有能力处理自己的婚姻问题。」
「她要是有能力处理,就不会让婚姻演变成这样。」
「奸吧,你插手之后事情解决了吗?」
书青语顿。
庚禹叹气,走到柜子边,打开抽屉,拿出药膏替她敷上,那是她专用的药膏,他要求自己记住,出国前先替她准备十盒备用。
「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我,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这种事怎么承诺?打人的不是她,她如何控制父亲的情绪?但望着他忧愁的眉目,她忍不住地点了头。
他展颜,松了一口气。
「很好,希望我回国时,你是平安健康、完完整整的,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若是我又胖起来呢?」她开玩笑的说。
「那么我们得弄个手势当暗号,看到这个暗号我就知道是你,你也会认出我。」
「学咸蛋超人吗?不要,太俗气。」
「嗯……这样呢?」他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叠,其余三指往上翘,摆在右眼前方。
「又不是跳孔雀舞,比这样做什么?」
「学校里很多同学说你是骄傲的孔雀,所以,孔雀等於夏书青,夏书青等於孔雀。」
厚,以前说她是林旺,现在说她是孔雀,难道她怎么变都脱离不了动物圈?
「好啊,以后我看见你要比这个手势。」她把食指顶在鼻头,「你的头脑不灵光,长相很猪头,所以,猪头等於杜庚禹,杜庚禹等於猪头,这叫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庚禹没生气,反而开心大笑,搂过她的肩膀,两人笑倒在沙发里。
「我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明天就要分离,但你仍能开开心心的送我上飞机,不会哭丧脸、抽抽噎噎的,仿佛生死别离,永不再见。」
「你怎知我不想哭?我只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别开脸,她笑得好假。
「你才不会哭,你是夏书青,不是别人。」他说得笃定,但当他扳过她的脸,无预警的两颗泪水滑人他的掌心。
他震惊极了,愣愣的望住她,说不出话。
「那是汗水,和泪腺无关。」书青刻意扬起一抹笑。
汗水?在有空调的凉爽室温里,会出现汗水?欲盖弥彰!
伸出大手,他环住她,轻拍她的背,不理会她的挣扎。
「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我会写信给你,会打电话给你,会在圣诞节当你的圣诞老人,把快乐送到你眼前……」
他的保证多到数不清,她只听见前面几句,便听不清后面的了。